华岁眉头蹙了起来,试着说了句“此地诡异。”
结果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异诡地此。”
楚珩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他紧抿着唇,大概是在憋着什么话。
过了两秒,他才硬邦邦地用那种念倒书似的腔调开口:“神——守——心——静。”
司命把玉壶揣回去,苦着脸叹气“咱们现在说话做事,都反着点儿意思来。想往前走,可能得先琢磨往后迈步;想拿东西,说不定得先做出扔的动作。”
金豆豆哭丧着脸,闷声闷气地嘟囔,这回他学乖了,准备先把话在脑子里倒腾一遍:“我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
这强烈的哀嚎念头刚冒出来,还没化成颠三倒四的音节,就直接砸进了在场另外几位的意识里。
原来是华岁开启了意识交流模式。
楚珩正凝神观察,眉头都没动一下,一道冷淡的意念就顺着原路弹了回去“出息。”
金豆豆吓得一哆嗦,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二丫甩了甩尾巴,一道带着点得意的意念紧跟着撞过来“怕个球,跟着我,罩你!”
金豆豆“……”
司命捋着胡子,一道慢悠悠的声音飘了过来,“根据老臣观察,思念家园乃生灵常情,尤以幼崽为甚。数据已记录,表现为:颤抖幅度增加,毛发蓬松度上升12%。”
金豆豆从华岁袖子里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黑豆眼直勾勾盯着司命,那点强烈的疑惑念头噌地就窜进了所有人的意识里:
为什么你能好好说话?!这不公平!
司命被逗乐了,他慢悠悠地又把那白玉小壶摸出来,这回没喝,只是用袖口擦了擦壶身,才把一道带着耐心以及一点点炫耀的意念传回去:
“小友啊,老臣吃的就是记录因果这碗饭。这忘川的倒流,在咱们看来是颠三倒四,可在因果册上——”
他拍了拍怀里那本厚厚的册子,册子封皮上的古老纹路似乎闪过微光。
“它不过是时间长河里,一种比较特殊的流向标注。我只需顺着这标注的脉络,把你们那些颠倒了的话头和动作,解读回正常的因果顺序,再转述出来,便成了。”
二丫的念头紧跟着冲进来,带着豹子式的简单直接和不爽:
那你怎么不早给我们都翻译翻译?
司命笑眯眯地回了一道意念,这次带上了点欠揍的调侃,“此乃忘川对生灵心性的天然考验,亦是修行。若事事依赖外物翻译,如何体悟时逆之真意?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楚珩和华岁。
“有些话,有些动作,原样呈现出来,或许别有一番趣味?老臣职责是记录,可不好擅自增减润色。”
楚珩内心:看热闹不嫌事大。
华岁内心:恶趣味。
金豆豆整只鼠都蔫儿了,把脑袋缩回去之前,最后飘出一缕认命般的念头:
……当神仙,好难。
华岁终于抬了眼,目光落到司命身上。
“如何取?”
司命就等着这句呢。他立刻把那点看戏的表情收了收,摆出副仙风道骨的派头。
“回仙君,取这逆流净水,关键在心行相逆。首先是下饵,心里想着给予,手上动作要像索取;意念呼唤它来,手势却要像驱赶。
接着取水,等净水逆流涌上时,心里必须拒绝它,同时用时序净瓶反向去接。简单说,想的和做的要相反,才能得到。”
他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自然,心念越纯,引来的净水便越清,杂质也少。若心念杂芜,引来些陈年怨念、尴尬回忆之类的东西,也是有的。”
二丫听得半懂不懂,但心念要纯这个词它抓住了,立刻憋足了劲儿,在脑子里疯狂重复:
【我最能打!我最能打!我最能打!】
意念之强烈,几乎要凝成实体冲出来。
金豆豆在袖子里动了动,弱弱地传出一缕带着瓜子香的念头:
【又大又饱满的葵花籽!油光水滑的葵花籽!】
华岁没有理睬两只灵宠的心思,她稍作思考,指尖已经亮起一点温和的银色微光。
她注视着倒流的浑浊漩涡,在心中默想时序轮转中的平衡点,春分时刻,昼夜均等,万物安然。
然后,她清晰地向外侧一拂,像是要扫开什么杂质。
那点银光,朝着她手拂的反方向,轻轻飘进了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