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形态各异的躯体——有五六岁稚嫩的孩童,有十岁出头的少女,有二十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女子……甚至能看到几个明显更成熟、接近三十岁的轮廓!所有的面孔,都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度!唯一的区别,是她们都处于一种绝对静止的沉睡状态。
无数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神经接口导线,从每一个舱体的顶部延伸出来,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立体网络,如同无数冰冷的蛛丝,最终汇聚向实验室深处一个散发着恒定幽蓝光芒的庞大服务器矩阵。那光芒如同冰冷的心脏,在暴雨和闪电的映衬下,规律地搏动着。
三百个“我”。三百个活生生的,被冻结在不同时间点的“林默”。
“呃啊——!”
一声压抑着痛苦与狂怒的嘶吼,猛地从离豁口最近的一个培养舱方向传来!那是靠近2023年标记的一个舱体!舱盖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向上顶开!一只湿漉漉、青筋毕露的手死死抓住了舱体边缘!
哗啦!
强化玻璃舱盖被整个掀飞,狠狠砸在旁边的舱体上,碎片四溅。一个身影猛地从翻腾的蓝色培养液中坐了起来!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液体,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她看起来和我现在的年纪几乎完全一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她粗重地喘息着,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扫过被周先生控制的我,扫过那悬浮在破裂主舱中的十五岁本体,最后死死钉在周先生那张正在剥落仿生皮肤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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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掀开舱盖的剧烈动作中,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暗蓝色合成材料的操作手册,从舱体边缘的控制台上被带落,“啪”地一声掉进舱内残留的培养液里。封面上,一行冰冷的白色字体清晰可见:《记忆移植操作规程(第七修订版)》。
她挣扎着,赤脚踩在冰冷的、混合着培养液和雨水的金属地板上,踉跄地向我走了几步。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绝望和洞悉一切的锐利,穿透雨幕和水雾,死死地锁在我手臂上那个正在渗血的条形码上。
“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呛水后的咳嗽,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心脏,“我们都是活体硬盘,姐妹。被他精心制造的、会呼吸、会思考、会痛苦的存储器!”她的手指,冰冷而颤抖,猛地抬起,直直指向我手臂的条形码,“看到那个数字了吗?7!那就是我们的‘保质期’!每当存储快要满溢,这个该死的系统,就会精心制造一起‘真相’!一封恰到好处的匿名信,一段被‘意外’发现的影像,一个‘巧合’遇到的故人……用这些精心设计的诱饵,诱导我们进行一次彻底的记忆覆盖!用新的‘故事’,覆盖掉旧的‘数据’!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直到……”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直到我们这具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直到我们崩溃!然后,就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再换下一个新的‘容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道全息光束猛地从实验室某个尚在运行的监控探头射出,穿透倾盆的暴雨和弥漫的水汽,在墙壁上展开清晰的投影画面。
那是三个月前,我居住的那座破旧筒子楼。画面聚焦在我的信箱。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一封没有署名的、纸质粗糙的信封塞了进去。画面快速切换,是那封信的内页,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孩童的稚气:“找到蓝色玻璃房,里面有答案。”紧接着,画面定格在一份技术分析报告上——【笔迹鉴定:样本与林默七岁(2003年)书写样本比对结果:99.87%吻合】。
那封将我引向深渊的匿名信!那所谓的“线索”,竟是我自己七岁时的笔迹!一个精心设计、用来触发我“探索欲”、引导我主动走向下一次记忆覆盖的鱼饵!
轰——哗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真相揭露时刻,那悬浮在破裂主舱中的十五岁本体,周围的幽蓝培养液突然剧烈沸腾!不是物理上的加热沸腾,而是仿佛有无数的光点在液体内部疯狂碰撞、湮灭,激起层层诡异的量子涟漪!坚固的强化舱体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加的冲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炸裂开来!
无数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雹向四周激射!幽蓝的培养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那片破碎的蓝色幕布中央,那个十五岁的“我”,赤着双足,稳稳地踏在了冰冷、湿滑、满是玻璃渣和培养液的地面上。她没有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