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破不立(2 / 2)

!”

赵勉放下信纸,苦笑道:“殿下,陛下这限期,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紧。”

朱允熥走到窗边,“坐在衙门里,对着这些画在纸上的图,能想出管用的法子吗?”

赵勉摇头:

“不能。

册子上记的是‘盐课多少石’,‘引目几何’。

可盐是怎么从卤水里熬出来的,灶户是怎么凑齐一锅柴的,商人是怎么在仓吏面前赔尽笑脸的,册子上没有。

不去看,不去听,想出来的东西,只怕是另一个空中楼阁。”

朱允熥斩钉截铁:

“挑一个近的,一个什么都有一点,好、坏、穷、富都有的盐场。

我们去看清楚,这盐,到底是怎么一天天少下去的,那些窟窿,究竟有多大。

也去看看,那些一年到头泡在盐水里,却连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干净盐都吃不进嘴的人。

朝廷欠他们一个交代。新法子若不能先让他们活下来,这新法子,就是另一个祸害。”

次日天色微明,一辆青篷马车,几匹驮马,悄然出了扬州东门。

朱允熥和赵勉坐在车内,都沉默着。

越往东走,人烟越稀,房舍越矮,空气中的咸腥气却越来越重,像一层看不见的湿布,贴在皮肤上。

朱允熥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外间市井的惶惑、商贾的质询、南京城来的压力,还有白纸黑字下边镇潜在的危机,在他心里反复碾过。

推行新钞,根基在于信用。信用何来?在于有实实在在的物产可以兑换、可以支撑。

盐,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盐政若不革新,盐产若不稳、盐质若不佳、流通若不畅,新钞便是无源之水,说倒就倒。

上一次随皇祖父暗访东台,看到的是民生疾苦,是触目惊心的“果”。

这一次来白驹,必须找到那个“因”,必须在满地破碎的旧坛烂罐之间,找到能拼凑出新器皿的方法,找到一条能走通的路。

这条路若是找不出来,或是走偏了,后果他清楚。

新钞推行必然受阻,朝野质疑将如潮水涌来。

更为棘手的是,边饷可能真的会出大乱子。

到那时,就不是几句“殿下年轻”能搪塞过去的了。

马车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就是白驹场。”赵勉低声道,声音紧绷。

他知道,太孙肩上压着什么,而自己,正是被寄予厚望,一同来找那条路的人。

朱允熥睁开眼,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晨雾尚未散尽,眼前的景象在雾气中铺开。

杂乱无章的大小盐田,歪斜的草棚,零星几缕挣扎向上的炊烟。

一切都显得灰扑扑的,了无生气,却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视线里,压在他的心上。

路就在这片灰白相间的颜色之中,这一次,必须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