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冰冷的恐惧取代——他正在亲手摧毁他唯一可能抓住的东西。
也正是在这一刻,费云帆到了。
他斜倚在门框上,并未立刻进来,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病房内的一片狼藉。
他的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任何显着的情绪,只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对的了然。这种了然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楚濂难堪。
费云帆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进来,递给紫菱一块干净的手帕,然后弯腰,徒手捡起一片较大的瓷片,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拾起一片落叶。
“外面天气不错,”费云帆的声音平稳,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台上的天竺葵开得挺好,紫菱,要不要去看看?这里我来处理。”
他的解围轻描淡写,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楚濂脸上。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是一种拥有绝对底气之人才能展现的从容。
楚濂骤然清醒。
他意识到,咆哮与愤怒毫无意义,那只是失败者的哀鸣。
父亲已经用行动做出了选择,家族的门正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如果他再继续沉溺于愤懑不平,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失去所有,包括眼前这个他视为最后所有物的女人——紫菱。
昨夜母亲带来的消息,此刻也成了他决策的关键砝码。
汪展鹏锒铛入狱,那个富丽堂皇的汪家已然分崩离析。更戏剧性的是,紫菱的身世——她竟是汪展鹏背叛的产物,是被偷偷调换、窃取了真正汪家千金人生的小三的女儿。
舜涓女士绝非她的生母,此刻只怕恨她入骨。
紫菱回不去了。
那个曾经庇护她、也禁锢她的玻璃花房,已然彻底碎裂。
她无依无靠,像一株无根的浮萍。
这认知奇异地抚平了楚濂的焦躁,甚至带来一丝阴暗的笃定。
她只剩下他了。
他为她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在他自己的叙事里,这一切牺牲构成了一个深情的、被迫害的英雄形象。
他必须得到她,否则所有这些付出都将变得毫无价值,成为一个荒谬的笑话。
紫菱,必须成为证明他楚濂并非一无所有的战利品。
策略瞬间转变。
接下来的日子,楚濂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阴郁易怒的病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坚韧、温柔、充满希望的追求者。他积极配合着每一个痛苦的治疗步骤,汗水浸透病号服,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也绝不发出一声抱怨。
他甚至对医生和护士露出了久违的、勉力的微笑。
他对紫菱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往日的恶语相向被无限的耐心与宽慰取代。
“没关系,紫菱,慢慢来,我不急。”当紫菱手忙脚乱地帮他调整轮椅时,他温和地说。 “复健虽然累,但想到以后能带你去看世界,每一步都值得。”
他在筋疲力尽地训练后,握着她的手,轻声描绘未来。 “别怕,紫菱,”
他的眼神深情而坚定,“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的家。”
他不断强调“家”这个字眼,精准地戳中紫菱此刻最大的软肋与渴求。
紫菱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家庭巨变、身份颠覆、世态炎凉,所有这些庞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纤细的神经压垮。
她选择了逃避,不去想父亲狱中的面容,不去想舜涓妈妈(不,是舜涓女士)冰冷的眼神,不去想那个她叫了二十多年姐姐的绿萍此刻的心情。
她只想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楚濂为她构建了这个壳。
他的鼓励,他的承诺,尤其是那个关于“家”的承诺,成了照亮她灰暗现实唯一的光。
她紧紧抓住这承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是的,楚濂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他是爱她的。
只要他好起来,他们结婚,组建一个新的家庭,那么所有过去的伤痛都可以被封存。
她将会拥有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她和楚濂的家。这个愿景,给了她巨大的、近乎盲目的力量。
于是,她更加尽心尽力地陪伴楚濂。每天早早来到医院,陪他做一切枯燥痛苦的复健,为他擦汗,为他鼓劲。
她的脸上重新有了光彩,那是一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未来的、孤注一掷的期盼。
他们的身影成了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