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春风已染透了兴安岭的每一片叶子,山野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冷家新生儿降生带来的喜悦与忙乱,也随着胡安娜身体的逐渐恢复和那个被命名为“冷峻”的小家伙一天一个样的成长,渐渐沉淀为一种踏实而充盈的幸福。
按照东北乡间的老规矩,孩子出生满一个月,是要办“满月酒”的,既是庆祝孩子度过最初的脆弱期,健康安好,也是向亲朋好友、乡邻四舍报喜,接受大家的祝福。冷家如今在屯里地位不同往日,这满月酒自然要办得热闹、体面。
冷峻满月这天,恰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冷家那刚刚彻底竣工、散发着新木和桐油香气的新院子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喧声盈天。几乎整个屯子的人都来了,男人们聚在院子里,围着几张借来的八仙桌,抽着烟,喝着茶,高声谈笑着;女人们则挤在宽敞明亮的新房堂屋里,围着炕上那个穿着红肚兜、虎头鞋,戴着长命锁的“小寿星”,啧啧称赞。
小家伙长得极快,早已不是刚出生时那红彤彤、皱巴巴的模样。小脸白白胖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人群,也不怕生,偶尔还会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意识的笑容,惹得一群婶子、大娘心都化了。
“瞧这大胖小子,多结实!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眼睛亮堂,像安娜,好看!”
“这长命锁真漂亮,是军子从县里打的吧?”
胡安娜坐在炕沿,虽然脸色还有些产后的苍白,但精神很好,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温柔与光彩,笑着回应着大家的夸赞。林秀花和巴雅尔媳妇等人则忙前忙后,招呼着客人,端茶倒水,分发着红皮鸡蛋和用红纸包着的糖果、瓜子。
院子里,临时垒起的灶台火力全开,请来的大师傅挥舞着大铁勺,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猪肉炖粉条、小鸡蘑菇、红烧鲤鱼、还有各种山野菜和凉拌菜,都是实打实的硬菜,显示出主家的厚道与喜悦。
冷志军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褂子,虽然依旧难掩猎人的彪悍气质,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柔和与沉稳。他端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军子,恭喜啊!弄璋之喜,后继有人!”
“冷把头,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好苗子,往后准比他爹还有出息!”
“军子兄弟,啥时候教娃娃打枪啊?哈哈!”
面对这些真诚的祝福和玩笑,冷志军一一笑着回应,与他们碰杯。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赵老蔫,今天也破例多喝了几杯,拍着冷志军的肩膀,连声道好。
老支书也被请来了,他抱着小冷峻,逗弄了一会儿,对冷志军感慨道:“军子啊,看到你们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娃娃也健健康康,我这心里头就踏实!你是咱们屯的骄傲,往后啊,带着大伙儿,把日子过得更好!”
“放心吧,老支书!咱冷家屯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冷志军语气坚定。
喧嚣一直持续到午后,宾客们才陆续尽兴而归。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家人和几个帮忙收拾的亲近队员。
夕阳的余晖将新房的玻璃窗染成一片暖金色。折腾了一天的小冷峻,终于在母亲的怀抱里沉沉睡去。胡安娜将他轻轻放在崭新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炕褥上,盖好小被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疲惫。
冷志军送走了巴雅尔、林志明等人,回到堂屋。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炕边,静静地注视着儿子熟睡的恬静面容。那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仿佛承载着无限的未来。
林秀花和冷潜也坐在一旁,看着孙子,脸上是藏不住的慈爱和欣慰。
“名字起得好,冷峻。”冷潜老爷子捋着胡子,缓缓开口,“像咱们兴安岭的山,稳重,硬气。往后,得像山一样,扛得起事儿。”
冷志军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儿子的降生,满月的喜庆,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庆典,更像是一个里程碑,标志着他的人生进入了新的阶段。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不仅要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儿子,更要做一个能成为儿子榜样的好父亲。
他看着儿子,心中对未来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对于家庭, 新房已然落成,他要和安娜一起,将这个小家经营得温暖而富足。他要让儿子在安稳、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读书识字,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他不会强迫儿子一定子承父业,但他会教他认识山林,懂得敬畏自然,拥有山一样坚韧不拔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