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巧妙地将赵高“诱导”蒙毅抗旨的险恶用心，

包装成了“劝谏蒙帅以实情为重”的忠心，而把蒙毅强行开拔的责任坐实为“刚愎自用，罔顾实情”。

“好！好一个‘坚持皇命不可违’！”

嬴政怒极反笑，那笑声让殿内温度骤降，“坚持的结果就是损兵折将，贻误战机，让寡人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蒙毅……他真是寡人的好臣子啊！”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回御座，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传寡人诏令！”

“一、即刻罢免蒙毅灭赵大军主帅之职！褫夺其一切爵位、封赏！

命其即刻交出虎符印信，轻骑简从，星夜兼程，滚回咸阳听候发落！

大军暂由王贲节制，固守营盘，不得妄动！”

“二、擢武成侯王翦为灭赵主帅！

持寡人虎符，总领灭赵战事！

授予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之权！

寡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开春之前，寡人要看到邯郸城头插上我大秦的黑旗！”

“三、命中车府令赵高，即刻结束监军之责，随蒙毅一同返京述职！”

胡亥听到最后一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立刻接口道：

“父皇英明！赵先生（赵高）在军中饱受艰辛，忠心可鉴，如今战事不利，他在前线恐有危险，还是速速召回咸阳为好！

儿臣……儿臣正好有些律法疑难，还想向赵先生请教呢！”

他适时地为赵高回京找了个“合理”且能接近权力的借口。

嬴政看了一眼胡亥，又想到赵高那份“劝谏蒙毅”的“忠心”，以及其在章台宫广场对付赢傒的“急智”，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

他挥了挥手：“准了。让赵高回来吧。

至于你请教律法……待他述职之后再说。”

“谢父王！”胡亥喜形于色。

诏令如同插上了翅膀，由精锐的羽林快马加鞭，冲破风雪，直扑邯郸前线。

邯郸城外的秦军大营，死气沉沉。

当羽林使者高举诏书，在蒙毅的中军大帐前朗声宣读时，如同在滚油中泼进了一瓢冰水。

“……罢免主帅……褫夺爵赏……交出虎符……即刻返京听候发落……”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蒙毅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比帐外的积雪更无血色。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解下腰间那枚象征着无上统帅权力的青铜虎符，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又如同被抽走了脊梁。

冰凉的虎符落入使者手中，也带走了他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帐内一片死寂。

王贲、杨端和等将领神情复杂，有兔死狐悲的悲凉，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一丝对蒙毅刚愎导致败局的怨怼。

营帐外，隐约传来士卒们压抑的议论和叹息。

使者宣读完对蒙毅的处置，又转向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赵高，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中车府令赵高，大王有令：命汝即刻结束监军之责，随蒙毅同返咸阳述职！”

赵高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深深躬身，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如释重负”的感激：

“臣赵高领旨！谢大王天恩！”

他抬起头时，脸上那道在野狐岭留下的箭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配合着他此刻“憔悴而恭顺”的神情，竟平添了几分“忍辱负重”、“忠勤王事”的悲壮感。

与旁边失魂落魄、如同被霜打蔫了的蒙毅形成了鲜明对比。

交接在冰冷的气氛中完成。

蒙毅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默默地脱下象征主帅的猩红大氅和玄甲，换上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士卒冬衣。

没有告别，没有嘱托，他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在两名面无表情的羽林“护送”下，

走出了这座曾经属于他的中军大帐，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赵高则显得从容许多。他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几卷重要文书

（主要是他精心记录的“蒙毅延误军机、指挥失当、导致损失惨重”的“证据”），将带来的算学士子和老吏妥善安排（暗示他们继续“留意”粮秣和王贲动向），然后才登上他那辆略显破旧但依旧标识着中车府令徽记的马车。

一队精锐的羽林骑士护卫在马车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