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饿殍遍野,人心浮,城必克(1 / 2)

最初的几个月,靠着积存的粮草和搜刮大户,尚能勉强维持。

楚王负刍和投降派们还心存侥幸,期盼着奇迹发生,期盼着齐燕的援军

(尽管明知希望渺茫),期盼着秦国内部生变,或者王翦犯错。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秦军的壁垒一日比一日坚固,巡逻的队伍一日比一日严密,连一只鸟雀都难以飞过。

城外的田地早已荒芜,颗粒无收。城中的存粮在以恐怖的速度消耗。

粮食价格飞涨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一斛粟米的价格甚至能换一座宅院!

很快,连老鼠、树皮、草根都被搜刮殆尽。

饥饿,如同最可怕的瘟疫,席卷了整座寿春城。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倒毙的饿殍随处可见,无人收殓。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

守城的楚军士兵面黄肌瘦,拿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眼窝深陷,望着城外秦军营地袅袅升起的炊烟,眼中充满了贪婪和绝望。

军纪彻底败坏,抢劫、斗殴、甚至小规模的营啸时有发生。

楚王宫中,也早已断绝了昔日的笙歌。昭滑等投降派的活动却愈发频繁和公开。

他们不断进宫,围着早已崩溃的楚王负刍,用各种言语恐吓、诱惑。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城中早已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再守下去,无需秦军动手,我等皆为枯骨矣!”

“是啊大王!开城投降,尚有生机!

秦王宽仁,必不失封侯之位!若待城破……恐悔之晚矣!”

“项燕穷兵黩武,欲拖全城军民为其陪葬!其心可诛啊大王!”

负刍蜷缩在冰冷的王座上,身上华丽的袍服沾满了污渍,眼神空洞而麻木。

饥饿和恐惧早已摧毁了他最后的意志。

听着耳边这些“为他好”的言语,看着宫门外那些形容枯槁、眼神怨毒的侍卫和宫人,他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也消散了。

期间,项燕并非没有尝试过。他曾数次组织城中的精锐,企图做最后一搏,突围而出,或者至少打通一条获取粮食的通道。

他甚至派人缒城而下,试图联络城外可能存在的义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饥饿的士兵根本无力冲破秦军的铜墙铁壁,派出的死士也大多石沉大海,或被秦军捕获。

王翦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渔夫,稳稳地握着钓竿,看着网中的大鱼做着徒劳的挣扎,耐心等待着它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秦王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寿春城外的野草顽强地冒出些许绿意,但对于城内的人来说,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反而更像是一种残酷的讽刺。

最后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也耗尽了。王宫深处,传来了楚王负刍幼子活活饿死的噩耗。

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负刍。

在一个阴冷的早晨,楚王宫那扇曾经象征着楚国最后尊严的、沉重无比的朱漆宫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楚王负刍,脱去了王袍,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麻衣,脸色惨白如纸,在昭滑等一众投降派大臣的簇拥(或者说挟持)下,

赤着脚,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出了宫门。他手中捧着的,不是国玺和舆图,而是一只空空如也的、象征着彻底绝望的陶碗。

在他身后,是稀稀拉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楚国宗室和官员,个个瘦得脱了形。

王翦并未亲自受降。他端坐于中军大帐之内,听着帐外传来的楚王乞降的哀告和秦军震天的欢呼声,

脸上无喜无悲,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一年的坚守,一年的消耗,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灭国之功,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寿春城头竖起降旗,秦军开始有序入城接收之际,一支约数千人的楚军,

在项燕及其子项梁、项伯的带领下,如同困兽般,从城南一处因饥饿和绝望而守备松懈的角落,猛然突围而出!

他们丢弃了所有辎重,人人面带菜色,眼神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最后一股血气,

竟硬生生冲破了秦军外围并不严密的封锁线(王翦的主要精力放在接收寿春和受降上),向着东南方向的群山亡命奔去!

项燕回头望了一眼在晨雾中逐渐模糊的、升起秦军黑色旗帜的寿春城,虎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