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没说话,只是把那块没吃完的肉干塞进老农手里。
老农的手抖得厉害,肉干掉在地上,滚进了泥水里。
两人看着那块泡发的肉干,谁都没再说话。
雨还在下,像是要把这沛县的土地,连同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一起泡烂在泥里。
沛县的雨终于歇了口气,云缝里漏下的阳光斜斜打在土牢的木栅栏上,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刘邦正用草绳勒紧磨破的草鞋,就见牢门一声被推开,萧何的身影堵在门口,青色的吏袍下摆还滴着水。
刘季,出来。
萧何的声音压得很低,眼角往隔壁刑房瞟了瞟,那里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狱卒拖尸体的拖拽声。
刘邦一愣,刚要起身,角落里的瘸腿老农突然爬过来,死死攥住他的裤脚。
老人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亭长,俺去。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
俺这把老骨头,死了干净。你还有家小,还有弟兄们要照看。
刘邦刚要开口,就被萧何按住肩膀。
老王已经打点好了,萧何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那是刚才跟县尉争辩时被打的,
就说......就说延误徭役的首犯已经伏法。
他的目光落在老农身上,喉结滚了滚,老人家,你的后事,我萧何包了。
老农咧开没牙的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床。
他慢慢站起身,瘸腿在地上拖出的声响,自己往刑房走。
经过刘邦身边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过来
——是半块发霉的粟米饼,正是那天掉在泥水里的那块,不知何时被他偷偷捡回来,用破布擦得干干净净。
活着......比啥都强。
老人的声音飘在潮湿的空气里,很快被刑房传来的闷响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