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驻留(1 / 2)

南越雨季的闷热里,楚军军营满是濒死的气息。

士卒们缩在营帐角落,每声咳嗽都带着胸腔的闷响,咳到最后便蜷成一团,只剩微弱的呻吟;

往日里能扛着戈矛奔袭的江东子弟,如今颧骨高高凸起,眼窝陷成深洞,曾经亮得映刀光的眸子,只剩一片灰败,连握兵器的手都在发颤

——疾病比秦军的刀剑更狠,悄无声息地抽走了他们的力气。

项羽的营帐里,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范增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枯瘦的手搭在被褥外,指节突兀地凸起。

项羽坐在榻边,紧紧攥着这双手,指腹能摸到皮下冰凉的骨节

——这双手曾无数次为他铺开地图,指尖点着“中原”“霸业”,如今却凉得像浸了冰水。范增偶尔会哼唧两声,

含糊地吐出“大王”“赵佗”,声音刚飘到项羽耳边就散了,他凑得再近,也听不清后半句。

这位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此刻眼底爬满血丝,连脊背都微微垮着。

他盯着亚父苍白的脸,脑子里全是当初帐中的场景:

范增拍着案劝他“南下联赵佗,以百越为基”,语气斩钉截铁,可如今赵佗不仅没接应,反倒和秦军拧成一股绳,把他困在了这绝境里。

进,有赵佗堵路、章邯追兵;退,楚地早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守在这儿,一半是因为亚父动不了,另一半,是连他自己都慌了

——天下之大,竟找不着一处能让他项羽喘口气的地方。

“报——!”斥候掀帐的瞬间,带着一身汗臭的风涌进来,他膝盖一软,双手撑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调,

“大王!赵佗……赵佗交了兵权!赵高下令,各部合围,要把我军……彻底剿在这儿!”

项羽猛地站起身,霸王戟在身侧“当啷”撞了一下案几,他眼底的赤红几乎要溢出来。

帐外传来士卒们压抑的抽气声,那点仅存的士气,像被狂风卷过的烛火,眼看就要灭了。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范增,又望向帐门口——几个亲兵正眼巴巴地瞅着他,眼神里满是绝望。

“虞姬!”他的声音沉得像铁块,砸在帐内。

角落里的虞姬应声上前,鬓边的发丝散乱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可脊背挺得笔直,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绢帕

——那是前些天想给项羽绣的护心符,针脚还没来得及收。

她走到项羽面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项羽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有眷恋,有不舍,最后全凝成了决绝。

他招手唤来百人亲军——那是他最后仅剩的、从江东就跟着他的死士,沉声道:

“尔等护送夫人,即刻离开!找隐秘地方藏起来,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准回头!

记住,务必保夫人周全!”

“大王!”虞姬的眼泪瞬间砸下来,伸手想去拉项羽的衣袖,声音哽咽,

“我不走!我陪着您!”

“走!”项羽猛地偏过头,避开她的手,声音硬得像冰,“这是命令!”

他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却没再看她

——他怕多看一眼,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狠劲,就全散了。

亲军半扶半拖地带走虞姬,帐外传来她隐约的哭喊,渐渐远了。

项羽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才缓缓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背上最后一块石头。

他下令部队原地坚守,自己则搬了霸王戟坐在帐前,每天用布仔细擦拭戟上的铜纹,一遍又一遍

——他项羽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像老鼠一样,被人追得东躲西藏。

可命运连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都不肯给她。

几天后,一个亲兵跌跌撞撞冲进帐,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亚父……范增先生……薨了!”

帐内瞬间静了,接着是压抑的悲声。

几个跟了范增多年的亲兵“噗通”跪倒在地,头抵着地面,哭声压得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项羽走到范增的榻边,伸手拂过他紧闭的眼,指尖触到的皮肤已经凉透了。

他盯着榻边范增常用的那支笔,笔杆上还留着淡淡的墨香,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悲凉:

“亚父,您倒是走得干净。”

消息传到赵高帅帐没半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