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繁华嘉年华街(1 / 2)

傍晚华灯刚亮,阳泉宫的药味淡了些,换了清浅的熏香,可膳厅里的气氛却凝得能攥出水。

紫檀木食案上摆着鹿脯、鱼脍,连酒壶都嵌着银丝,可下手坐着的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人,全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筷子只在眼前的碟子里轻轻拨弄,嚼着鲜嫩的鱼脍,却尝不出半点滋味,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生怕动静大了惹出是非。

正对面的主宾位上,嬴政被两名内侍小心架着——

他裹在玄色龙纹锦袍里,肩背垮得厉害,胳膊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活像尊快被风吹干的雕像。

他没看满桌的菜,也没扫一眼围坐的儿子们,浑浊的目光直直黏在殿顶的藻井,眼神空得吓人,仿佛魂早飘到了别处。

扶苏坐在主位,看着父亲这模样,心里先酸了半截。

他举起酒杯,指尖捏着杯沿,指节微微泛白,刻意把声音放柔:

“父皇,诸位弟弟,今日除夕,咱们一家人难得聚齐,共贺新春。

愿来年风调雨顺,也愿父皇身子安康——我敬大家一杯。”

话到嘴边,硬生生把差点出口的“朕”改成了“我”。

公子们慌忙跟着举杯,声音参差不齐,带着怯意:“敬父皇,敬皇兄……”

可嬴政半点反应没有,眼珠都没动一下。

扶苏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酒液晃了晃,溅在指缝里,凉得刺骨。

坐得最近的公子高,额角已冒了细汗,他攥紧筷子,硬着头皮想缓和气氛,声音发飘:

“父皇,今日这鱼脍是渭水新捕的,甚是鲜美,您……”

“聒噪。”

三个字突然砸下来,嘶哑得像石头磨过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嬴政没看公子高,甚至没抬眼,只眼皮轻轻耷拉了一下,那股子帝王的冷漠,瞬间让整个膳厅静了下来。

公子高的脸“唰”地白透,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案上,他慌忙跪下去磕头,声音都在抖:“儿臣失言,父皇恕罪……”

没人应声。

嬴政依旧望着殿顶,内侍们垂着头不敢动,公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烛火“噼啪”烧着,把影子投在墙上,晃得人心慌。

这顿团年饭,就这么在窒息的沉默里熬着。

珍馐凉了,美酒也失了味,扶苏手里的酒杯温得发烫,心里却像浸了雪水。

他看着对面父亲空洞的眼睛,又瞥了眼身边还在发抖的弟弟们——

那些因登基而生的细碎喜悦,早被这满室的僵硬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说不出的悲凉。

他忽然明白,有些裂痕一旦划开,就再也补不上了;

有些团圆,从一开始,就只是摆给人看的样子。

团年饭草草收尾,扶苏没让弟弟们立刻走,只说移去偏殿守岁——

偏殿里火盆烧得正旺,炭香裹着暖意漫开来,却烘不热满殿的僵气。

公子们按位次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指尖都绷着劲,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倒像在受审,而非与兄长守岁。

扶苏试着找些话头,问公子高近来读什么书,又问公子将闾府里的花草养得如何。

可每次话音落下,得到的都是极短的回话,弟弟们回话时头垂得更低,连眼角都不敢抬一下,

那声“回皇兄,一切安好”恭谨得像在对君王奏对,半分兄长弟弟的亲近都没有。

扶苏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阳泉宫的内室里,嬴政独自靠在榻上。

后背垫着三层软枕,却依旧坐不直,枯瘦的手搭在膝头,指节泛着青。

窗外隐约飘来宫里的雅乐,调子喜庆,却隔了层厚厚的墙,听得模糊;

更远处,或许是西市方向的喧闹,像被风吹散的碎絮,忽有忽无。

这些活气腾腾的声音撞进这死寂的内室,嬴政浑浊的眼微微眯起,像是在分辨,又像是根本没听进去。

他缓缓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里偶尔闪过几点灯火,那光亮弱得像萤火。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气息弱得几乎看不见,那点动作快得像错觉——

没人知道是想说什么,还是只是一声散在冷空气里的叹息。

他曾攥着整个天下,让万臣俯首,可如今,连跟儿子们说句完整的话都成了奢望。

权力堆起的孤家寡人之境,到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