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散尽,托罗布老爷子就拄着鹿骨拐杖进了院。
郭春海正蹲在磨刀石前磨他那把挖参刀,刀刃在青石上蹭出的声响。
今儿个进山。老爷子把个布包放在磨刀石旁,解开露出几根红绳和骨针,昨晚梦见参娃娃了,穿个红肚兜,在二道梁子那棵老椴树下转悠。
乌娜吉从灶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搅粥的木勺:二道梁子?那不是......
老狼窝。郭春海接过话头,把磨好的刀对着阳光看了看锋刃,得带家伙。
早饭后,队伍在屯口集合。除了郭春海和老爷子,还有格帕欠和二愣子。白桦本来也要去,被乌娜吉拉住了:让他们男人去,咱俩晒海带。
进山的路湿滑难行。连日的暴雨冲毁了不少兽道,倒伏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拦在路上。老爷子走在最前面,拐杖每点一下地,嘴里就念叨几句满语——那是鄂伦春人进山的规矩,叫问山路。
看这儿。老爷子突然蹲下身,指着地上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草叶呈五瓣,中间结着几粒红艳艳的浆果。
天麻!二愣子伸手就要拔。
别动!老爷子一把拦住,这是参幌子,附近准有棒槌。
郭春海立刻解下背上的红布包,取出挖参工具:鹿骨签子、竹刀、红绳,还有块老辈传下来的熊皮。四人呈扇形散开,眼睛盯着每一寸土地。
找了约莫半个时辰,格帕欠突然打了个呼哨。他蹲在一丛蕨类植物旁,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底下赫然是两片并生的复叶,每片五小叶,叶缘呈锯齿状。
二甲子!老爷子声音都颤了,两年生的,附近肯定有老的!
按挖参的规矩,发现小参不能急着挖,要先在茎上系红绳,防止参娃娃跑掉。郭春海从怀里取出根红绳,轻轻系在参茎上,又摸出枚铜钱压在根部。
四人以这株二甲子为中心,向外围搜索。日头渐高,林间雾气散去,鸟叫声此起彼伏。突然,老爷子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拐杖指着前方一棵半倒的椴树:那...那...
椴树根部,几片翠绿的掌状复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叶片不是常见的五片,而是七片!更惊人的是,中央挺立着一根尺把高的花葶,顶端结着几十粒玛瑙般的红果。
七品叶!老爷子扑通跪下了,参王啊!
郭春海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他打小听老人讲,七品叶的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是能续命的神物。最近一次听说还是十年前,长白山出过一株,卖了上万块钱。
按祖传规矩,发现参王要先祭山神。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皮囊,倒出些黄色粉末撒在周围——是晒干的雄黄,驱邪用的。接着又取出三根香,就地点燃插在松软的腐殖土里。
都跪下。老爷子带头磕了三个头,求山神爷爷开恩。
敬完山神,真正的采参才开始。郭春海先用红绳绕参茎系了三圈,防止。然后小心地拨开周围的落叶,露出参根部的土壤。老爷子递过竹刀,他接过来开始一点一点地刮土。
慢着点,老爷子声音压得极低,参须断一根,价钱掉一半。
挖参是门精细活。郭春海先用竹刀松土,再用鹿骨签子一点点剔。汗珠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滴,却不敢抬手擦。两个时辰过去,才挖到主根部位。那参根呈人形,芦头处密布着珍珠疙瘩,少说长了上百年。
看这纹路!老爷子指着参体上的螺旋纹,这叫铁线纹,一年长一道,这都数不清了......
太阳西斜时,参王终于完整出土。郭春海用苔藓包好根部,又裹上早就备好的桦树皮,最后用红绳捆扎结实。按规矩,挖到宝参要留些买路钱。他在坑里放了七枚铜钱,又撒了把随身带的五谷。
回程路上,老爷子一直把参王搂在怀里,像抱着个婴儿。快到屯口时,他突然停下:春海啊,这参......你打算咋处置?
郭春海明白老人的意思。按山里的规矩,谁发现的参,卖的钱归谁。但这株参王太贵重,处理不好会惹祸。
先问问大伙儿。郭春海说,毕竟是托您的福才找到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还没等他们进屯,县药材公司的车就已经停在了晒谷场上。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往常的采购员,而是个穿中山装、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
我是省药材公司的。眼镜男递上名片,听说你们挖到了七品叶?
屯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老爷子当众解开桦树皮,露出那株人形参王。眼镜男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掏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