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房,大巴车果然已经按他吩咐,停在了大门外不远处的路边,动机低沉地轰鸣着,排气管喷着白气。
车窗上挤满了好奇张望的脑袋,罗亮又在探头探脑。
罗明没急着上车,目光扫过工地大门旁边那个亮着“公用电话”
灯箱的小卖部。
他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小卖部里东西杂乱,老板正守着个十四寸的黑白电视看《三国演义》。
罗明买了包最便宜的“大前门”
和两节新电池(给手电筒备用),然后指了指那部老式的、需要转盘拨号的黑色摇把电话:“老板,打个电话。”
掏出五块钱押金放在柜台上,拿起那沉甸甸的听筒。
冰凉的塑料贴在耳朵上。
他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转动着沉重的拨号盘,拨通了张波给他的一个号码(可能是张波办公室或家里的)。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占线?罗明皱了下眉,挂断,又重新仔细拨了一遍。
这次,通了。
“嘟…嘟…嘟…”
响了好几声,就在罗明以为没人接时,那边终于拿起了听筒,传来张波略带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喂?哪位?”
“波总!
是我,罗明!”
罗明赶紧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恭敬。
“哦,大明啊?还没走?”
张波似乎清醒了些。
“正要上车呢,波总!
跟您汇报一声,工地这边都收拾利索了,水电全断,仓库锁好,跟三建马经理也打过招呼了。”
罗明语很快,但条理清晰。
“嗯,知道了。
办事挺利索。”
张波语气平淡。
“波总,”
罗明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那个…房子的事…?”
“哦,那个啊,”
张波似乎才想起来,“搞定了。
省中医院后门的一个小区,三楼,两室一厅,老房子,但离医院近,走路五分钟。
钥匙在我公司王姐那,昨天我都搞忘记了,你年后回来直接找她拿。
租金按月交,跟房东签了六个月合同,你要续租的话自己掏钱啊。”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罗明心头的忐忑和寒意!
他握着话筒的手都紧了几分:“太好了!
谢谢波总!
太谢谢您了!
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行了,小事。”
张波打断他的感激,“赶紧上车回家吧!
替我跟你家老爷子问个好!
年后回来,好好干!”
“一定一定!
波总您放心!
新年快乐!”
罗明连声道。
“嗯,新年快乐。”
张波那边似乎有人叫他,很快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传来。
罗明轻轻放下沉重的听筒,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父亲年后看病,总算有个落脚点了!
他付了电话费,把那包“黄鹤楼”
揣进兜里,步履轻快地走出小卖部。
大巴车巨大的身躯在寒风中吞吐着黑烟,像一头焦躁的巨兽。
车门口,罗亮急得直跺脚:“哥!
你可算出来了!
打啥电话打这么久!
快冻死了!”
罗明没理他,走到驾驶室旁,对着里面的司机老周扬了扬手:“周师傅!
久等了!
可以走了!”
“好嘞!
罗老板快上车!”
老周笑着应道。
罗明拉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汗味、脚臭味、劣质烟草味、方便面调料包味以及人体闷热气息的浓烈“人味儿”
扑面而来,差点让他窒息。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过道上都坐满了人,看到他上来,各种招呼声此起彼伏:
“罗总!”
“罗总快坐!”
“罗总这边有位置!”
罗亮果然给他抢了个靠窗的位置,正拼命招手。
罗明艰难地穿过狭窄的过道,挤开堆放的行李包,在工人们主动让出的空间里,终于坐到了那个宝贵的靠窗座位上。
“哐当!”
沉重的车门被司机用力关上,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