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唉,”
二叔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陪着霞霞去的坎丘镇,亲眼看见涛涛那惨样了。
霞霞哭,他也跟着叹气,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可…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一个‘不行’。
霞霞说要孩子,他也没拦着。”
罗东平的语气带着一丝期盼,又有些不确定。
可罗明心里却是一沉。
没说过“不行”
,但也从没明确说过“行”
。
在他看来,王龙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一种无可奈何下的被动接受,甚至可能是一种隐忍的不满。
这态度,暧昧不明,反而更让人担心。
必须得摸清楚王龙的真实想法,否则后患无穷。
“霞霞呢?这几天身子好些了吗?她这样可不行,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罗明转移了话题,透着对妹妹的关心。
“唉,好什么呀!”
二叔愁眉苦脸,“回来这几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稳,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就没干过。
有时候坐着坐着就掉眼泪,问她也不说,就是哭…这身子骨,还有肚子里的娃,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二叔的语气充满了心疼和焦虑。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大人孩子都受不了。”
罗明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主意,“二叔,你们家的年货都买齐了吗?要不这样,今天我把霞霞和王龙叫出来,带他们去镇上或者县里逛逛?一来给霞霞散散心,让她透透气,别老闷在家里胡思乱想;二来也正好买点年货,置办点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们年轻人方便交流,我找个机会跟他们好好聊聊,摸摸底,看看霞霞现在具体怎么想的,王龙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有些话,你们长辈在场,他们可能反而不好开口。”
罗东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连连点头:“好!
好!
大明,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是方便些。
你二婶嘴笨,我…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霞霞。
这事…就拜托你了!
有什么事,你回来再跟二叔说。”
“行,二叔你放心。
那我们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就出。
您先回家,跟霞霞和王龙说一声,就说我带他们去置办年货,散散心,让他们准备一下。”
罗明语气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哎!
哎!
我这就回去说!”
二叔罗东平仿佛卸下了一点千斤重担,虽然愁容依旧,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依靠。
他放下水杯,站起身,脚步蹒跚却又急切地朝门外走去,身影消失在依然寒冷的晨光里。
罗东平走后,罗明拨开炉灰,露出底下埋着暗红火种的煤块,小心地添了几块新煤进去,盖上炉盖。
炉门开了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入,炉膛深处开始传来细微的“哔啵”
声,橘红的火苗渐渐苏醒、跳跃,驱散着堂屋的寒意。
里屋传来窸窣的穿衣声和两个孩子带着浓浓睡意的哼唧。
罗明推开东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边上的小床,3岁的罗欣和1岁的罗浩揉着眼睛,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欣欣,小浩,醒醒,穿衣服了。”
李秀云的声音柔和,拿着烘烤在炉子边的温热棉袄棉裤过来。
罗欣懂事地自己坐起来,伸出胳膊,罗浩则像个小面团,赖在温暖的被窝里扭动,哼哼唧唧不肯起。
罗明走过去,大手一抄,把儿子从被窝里抱出来,凉意激得小家伙“哎呀”
一声,彻底醒了。
李秀云笑着把暖烘烘的棉衣棉裤往两个孩子身上套。
安顿好两个孩子,罗明走到堂屋另一端,轻轻推开父母那屋的门。
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长久卧床的气息扑面而来。
父亲罗华平躺在炕上,盖着厚被,眼睛是睁着的,浑浊的目光望着低矮的屋顶,听到门响,眼珠才微微转动了一下。
母亲苗凤已经坐了起来,正摸索着披上棉袄。
“爸,妈,起了。”
罗明走过去,先扶母亲苗凤坐稳。
母亲的身体佝偻得厉害,动作迟缓。
“哎,起。”
苗凤应着,声音有些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