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春时,残雪润进土里,日头晒得官道浮土三指厚。
中平三年的东风比往年都燥,反倒让车辙陷不深。
牛憨攥着缰绳,手背青筋虬结。
四十四辆大车在他身后排成长蛇,最沉那辆装着大哥查抄出来的那尊最精美的鎏金神像,
三百三十三斤重的羽人像跪坐在车箱内,压的轮轴吱呀作响。
“四将军,前面到黄县界碑了。”亲兵低声提醒。
会这样叫他的,必然是最早从涿郡一路跟来的老兄弟。
牛憨想。
他眯起眼认了半晌?????傅士仁。果然,是从涿郡跟着大哥起兵的老义勇。
他能记住这名字,全因蓟县那场恶战。
依稀记得。
在那黄巾大军的漫天箭雨中,这汉子始终钉在自己左后三步处,环首刀舞的密不透风。
待战后清扫战场,清点首功,这汉子一人便斩了四级,依军律擢升为什长。
还刀入鞘时,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冲自己咧嘴一笑:
“若非四将军冲杀得太狠,把贼酋的亲卫都引了过去,末将至少还能再砍三个!”
如今想来,那并非夸口。
自幽州转战豫州,再千里回师冀州,他始终随行。
尤其冀州那几场奔袭苦战,多少老兄弟折在路上,他却能全身而退,如今已稳稳坐上骑兵队长之位。
牛憨甩了甩头,像是要甩开烦乱的思绪。
抬眼望前路,官道在燥风中蜿蜒,像一条死去的巨蛇,表皮皲裂,无声无息。
其实怪不得他心绪不宁。
自与大哥、三哥结拜,已是第三个年头。
也是他智力解锁后的第二年。
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
在被系统锁住智力的那四十年里,他几乎日日盼着挣脱樊笼,重拾自我。
可当真在长社城下取回智力时,却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以至于即便找到了提升之法,这两年过去,他的智力仍停留在长社那一刻,纹丝未动。
是的。
智力解锁了,但又像是被自己无形的禁锢住。
他能记起傅士仁在蓟县战场上的每一个搏杀细节,能推算出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大哥眉宇间深藏的忧虑与雄心。
可然后呢?
看得越透,反而越觉无力。
他前世今生,在遇见大哥之前,不过是个庸碌樵夫。
若无系统武力的加持,或许还不如傅士仁?至少他即便没有天生神力,也敢在乱世中奋起一搏。
而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