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风裹着雪籽,打在脸上像针扎。叶辰把最后一袋红薯干搬上驴车时,棉帽檐上已经结了层白霜。车辕上捆着的包袱里,是秦淮茹连夜准备的东西:给她娘做的厚棉鞋、给弟弟小石头的粗布褂子、还有傻柱特意从食堂匀的两斤白面——秦淮茹说,乡下的麦子磨得糙,难得吃回细粮。
“叶辰,路上慢着点。”秦淮茹站在院门口,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刚烙好的玉米饼,还带着灶膛的热气,“你叔说那边的山路滑,实在不行就住一晚,别赶夜路。”
“知道了秦大姐。”叶辰把布包揣进怀里,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温度,“您放心,我赶驴车稳当,后天一准回来。”
傻柱蹲在旁边检查驴蹄铁,往缝隙里塞了把干草:“这驴是借三大爷的,虽说老了点,耐力还行。到了那边给我捎句话,就说小石头要是再调皮,我开春去收拾他。”
叶辰笑了:“放心吧,保准带到。”他扶着车辕跨上去,鞭子轻轻一扬,老驴“嗯啊”叫了一声,蹄子碾过结了薄冰的路面,往胡同口走去。
雪越下越大,没多久就把路盖成了白的。驴车走得慢,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支单调的曲子。叶辰裹紧棉袄,怀里的玉米饼还热着,他摸出一块啃了口,粗粝的饼渣剌着喉咙,却暖得人心里发沉——秦淮茹的娘家在密云乡下,离这儿百十里地,听说今年遭了灾,秋收的粮食不够吃,她这阵子总夜里叹气,眼圈熬得发黑。
路过供销社时,叶辰跳下车,进去买了两斤红糖和一包水果糖。红糖给秦淮茹她娘补身子,水果糖给小石头——上次槐花拿着他给的糖,说舅舅家的弟弟从来没吃过,眼睛亮得让人心疼。
重新上路时,风更紧了。雪粒子打在车篷上,“噼啪”作响。老驴似乎也冷了,缩着脖子往前挪,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雪里。叶辰从车上解下条麻袋,披在驴背上,又往它嘴里塞了把豆饼:“老伙计,加把劲,到了给你多喂点草料。”
天擦黑时,住进了路边的大车店。通铺的炕烧得滚烫,几个赶车的汉子围着炉子喝酒,见叶辰进来,招呼他过去暖和暖和。“小伙子,这鬼天气还赶路?”一个络腮胡的大叔递过酒葫芦,“抿两口,驱驱寒。”
叶辰摆摆手:“不了叔,我明早还得赶车,怕耽误事。”他把驴牵到马厩,给它添了草料和温水,看着老驴埋头嚼着,才回屋蜷在炕角。
夜里的风雪更大了,窗户纸被吹得“呜呜”响,像有人在外面哭。叶辰裹着棉袄,听着隔壁铺位的鼾声,心里却想着秦淮茹托他带的信——信里没说家里有多难,只说“娘的腿又疼了,小石头长高了半头”,可他见过秦淮茹把陪嫁的银镯子偷偷塞给傻柱,让他换粮票,就知道那“难”字,她没说出口。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太阳出来,把雪地照得晃眼。叶辰赶车进山时,路更难走了,有些坡段得下来推着走,鞋底磨得发烫,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一冷就结成了冰碴。路过一条结冰的河时,老驴不肯往前走,打着响鼻往后退。
“别怕,老伙计。”叶辰拍了拍驴脖子,捡起块石头敲了敲冰面,“结实着呢。”他先牵着驴在冰上走了两步,确认没问题,才赶着车慢慢过了河。冰面下的水流“哗哗”响,像在催着人快走。
日头偏西时,终于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了。树下坐着个穿破棉袄的小孩,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圈,看见驴车,眼睛一亮,撒腿就往村里跑,嘴里喊着“姐夫派来的人!姐夫派来的人!”
叶辰心里一暖——这准是小石头。
没等车进村,秦淮茹的娘就拄着拐杖迎了出来,棉袄的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棉絮,可眼睛里的光,亮得像雪地里的太阳。“是……是叶辰吧?”老人拉住他的手,粗糙的掌心全是裂口,“快进屋,外面冷。”
屋里的炕烧得很旺,墙角堆着半袋红薯,是仅有的存粮。小石头趴在包袱上,摸着那两斤白面,眼睛瞪得溜圆:“姐真给我带白面了?”
“不光有白面,还有糖。”叶辰掏出水果糖,剥开一颗塞到他嘴里,看着孩子笑得眯起眼,心里的累顿时消了大半。他把红薯干、红糖一一拿出来,最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秦淮茹攒的二十斤粮票。
“婶,这是秦大姐给您的。”
老人接过粮票,手抖得厉害,眼泪掉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孩子……总惦记着家里,她自己在城里日子也难……”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原来是村里人听说城里来人送东西,都来看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