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清核田亩,直接触及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若像某些人所言,强行推动,派酷吏下乡,无异于抱薪救火,必生巨大阻力,甚至可能引发局部动荡。但若换一种方式,借力打力,像条陈中所说,让部分较为开明、或与荀家关系密切的士族参与其中,使他们的一部分利益与州府的政策部分绑定,让他们意识到配合州府亦有其好处,至少不全是损害,那么推行起来的阻力便会小很多,往往能收到事半而功倍之效。这便是我方才所说的‘平衡之点’。”
刘湛凝神静听,心中深以为然。他明白,荀妤此刻不仅仅是在就事论事地出谋划策,更是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向他传授与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士族阶层打交道时所必须掌握的微妙分寸和潜规则。她的存在,如同一座精巧而坚固的桥梁,有效地连接着他这个思维观念迥异于常人的“外来者”与盘根错节的本土势力之间,使得各项看起来美好却可能“水土不服”的政策,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切入点,更顺畅地推行下去,减少内耗和摩擦。
在荀妤这位日益得力的臂助协同下,刘湛开始以颍川为样板,系统地构建和夯实他的内政体系:
其一,招贤纳士,唯才是举。 他明确下达州牧令,昭告全州:选拔人才,将不拘泥于家世门第高低,凡确有治国安邦之策、用兵韬略之才,或精通农桑水利、工巧营造等实用技术者,无论出身士族还是寒门,皆可毛遂自荐,或由他人举荐。州牧府将设立专门的考核机制,由荀衍、陈群等人主持,经实际考察后,量才录用,授予相应职位。此令一出,如同在略显沉寂的豫州士林投下一块石子,虽然也引来了部分守旧士族的非议,认为“有违古制”,但也确实吸引了不少颇有才干却苦于出身、无缘仕途的寒门才俊,以及一些掌握特殊技艺的工匠、医者前来投效。州牧府下属的各个机构,人才储备开始渐渐变得充实,不再是初期那般捉襟见肘。
其二,劝课农桑,休养生息。 刘湛深知,在这个时代,农业是绝对的立国之本,是维系统治、支撑战争的命脉。他大力推广在颍川已初见成效的一系列农事改良措施,例如由熟悉农事的老人负责选育适应本地气候的良种,召集工匠改进犁、耙等常用农具的效率,并利用农闲时节,组织民夫兴修小型陂塘、水渠等水利设施,以增强抗旱防涝的能力。同时,鉴于连年战乱导致大量人口流亡、土地荒芜,他顶住压力,颁布了力度颇大的“垦荒令”,明确规定:对于无主荒地,流民和本地无力耕种的贫苦农户,只需向官府报备,便可认领开垦,州府视情况给予种子、农具借贷支持,并承诺开垦出的土地,前三年免征或大幅减免田赋。此政策极大地刺激了人们恢复生产的积极性。而荀妤更是亲自督导在颍川郡实施的“官贷牛种”计划,细致地核查需求,确保宝贵的耕牛和种子能真正发放到最需要的农户手中,而不是被胥吏或地方豪强中饱私囊,此举有效地帮助大量贫苦农户度过了春耕最艰难的关头,民间对这位年轻州牧和荀家的颂扬之声,开始悄然兴起。
其三,整顿吏治,清明政治。 刘湛深知官僚体系的效率与廉洁直接关系到政令的畅通和民心的向背。他要求各郡县太守、国相必须定期、详实地向州牧府上报辖境内的政情、民情、刑狱、收成等情况,并初步建立了一套格式化的报表体系。同时,他借助郭嘉那已然开始向各郡延伸的情报网络,兼负起暗中察访之责,不定期地派员以各种身份深入地方,了解真实民情,监督官吏行为,防止其欺上瞒下、鱼肉乡里。对于发现的贪腐无能、民怨极大者,他绝不姑息,坚决予以罢黜甚至依法严惩;而对于那些勤勉政事、爱惜百姓、卓有成效的官吏,则不吝给予公开表彰、物质奖励或晋升,初步在豫州官场树立了州牧府明察秋毫、赏罚分明的威信,使得吏治风气为之一肃。
这些内政措施,涉及利益调整千头万绪,推行起来自然并非一帆风顺,也绝非一蹴而就之事。期间,有豪阳奉阴违,有胥吏暗中作梗,也有因理解偏差而导致的执行走样。但在刘湛的坚定意志和强力推动下,在荀妤、荀衍、陈群等人的精心辅佐与细致落实下,豫州这片饱经黄巾之乱、诸侯割据摧残的土地,终于开始一点点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田野里,劳作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