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高决策之所的宣室殿。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昔日里金碧辉煌的廊道,如今壁画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墙体,那些描绘着祥瑞、歌颂着功德的彩绘,如今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斑驳色块。
悬挂的帷幔原本应是锦绣斑斓,如今却沾满了厚厚的灰尘,颜色黯淡,有些地方甚至被撕扯成一条条,无力地垂落着。
一些偏殿有明显的焚烧过的焦黑痕迹,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显然是李傕、郭汜那两个莽夫内讧时留下的疯狂创伤。
这座帝国的心脏,已是千疮百孔,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徒留一副残破的骨架。
郭嘉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破损的壁画,甚至还伸手在一处焦黑的柱子上抹了一下,看了看指尖的黑灰,低声对身旁的贾诩笑道:“文和,你看这烧的,怕是连老鼠洞都没放过。李傕、郭汜这两个杀才,拆家的本事倒是一流。”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古董。
贾诩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不过,倒也干净。”他这话意味深长。
郭嘉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徐晃和周仓则对这两位谋士的“风凉话”充耳不闻,他们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警戒上。周仓甚至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停下,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没有异常,才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
宣室殿外,守卫着一些神色惶恐、衣甲不算齐整的宫廷侍卫。他们手中的长戟看起来都有些锈蚀,看到刘湛一行人甲胄鲜明、刀剑森寒、气势凛然地走来,感受到那股百战精锐带来的无形压力,纷纷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刘湛目光扫过他们,心中暗叹,这就是拱卫天子的最后力量吗?
真是形同虚设。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疾行而略有凌乱的衣冠和甲胄。
郭嘉、贾诩等人默契地留在殿外等候,徐晃和周仓则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按剑立于殿门两侧,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刘湛独自一人,缓步走入宣室殿中。
殿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仿佛阳光也不愿过多地眷顾这片权力的废墟。仅凭几盏放置在角落里的油灯照明,灯焰微小而跳跃,在空气中拉长出摇曳扭曲的影子,使得大殿更显空旷幽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方向。然而,御座上空空如也。在御座旁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正蜷缩着。那是一个身穿略显宽大、甚至有些不合身黑色冕服的少年。
繁复的十二章纹和日月星辰的刺绣,本该彰显无上的威严,但穿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却只显得沉重而累赘,仿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来。正是年仅十几岁的汉献帝刘协。
借著昏暗的灯光,刘湛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长期的担惊受怕和营养不良,让他眼窝深陷,周围是一圈浓重的青黑。
他的嘴唇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哆嗦着,双手紧紧抓着宽大的袍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副柔弱无助、惊惶失措的模样,与他身上那套象征着天下权柄、日月星辰的冕服,形成了无比刺眼而令人心酸的对比。这哪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