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的骑兵铁桶般围困在一处背靠着一座低矮土山、前临洹水的绝地之中。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对未来的彻底绝望,早已将这位曾经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河北之主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头发散乱,夹杂着灰土与草屑,曾经象征着他四世三公高贵身份的华美袍服,此刻已是污秽不堪,沾满了干涸的泥点、暗黑的血渍以及不知名的污迹。原本威严雍容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惊恐、疲惫、悔恨以及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与灰败。他站在一辆车轮已有些破损、象征着最后尊严的战车上,望着四面合围、刀枪闪烁、杀气腾腾的敌军骑兵,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的邺城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悔恨与彻底绝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天亡我也!”袁绍猛地仰起头,向着灰蒙蒙、仿佛对他阖上最后一道缝隙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嘶哑而充满不甘的悲鸣。这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在空旷的洹水河畔回荡,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无限凄凉。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年少时在洛阳的意气风发,登高呼号、联合诸侯讨伐董卓时的领袖风范,吞并公孙瓒、统一河北时的志得意满,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带甲数十万的鼎盛辉煌……然而,这些画面最终都定格在了官渡之战前,田丰、沮授那苦苦劝阻、甚至以死相谏的忠直面孔,以及自己当时那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听信郭图、审配等人谗言的愚蠢和傲慢……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大势已去,回天乏术!
“袁本初!”徐晃立马阵前,手中开山大斧斜指,声如洪钟,震得一些残叶簌簌落下,“尔已山穷水尽,陷入绝地!此刻下马受降,或可保全性命,苟延残喘!若再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速速决断!”
袁绍身边,仅存的谋士审配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凑近袁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巍巍地劝道:“主公……主公!事已至此,人力难回天啊!不如……不如暂且忍辱负重,俯首请降,或可……或可保全有用之身,以待……以待天时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相信这苍白无力的说辞。
“住口!”袁绍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猛虎,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审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歇斯底里的光芒,他厉声打断,声音尖锐刺耳,“我袁本初!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及四海!岂能……岂能向刘湛那织席贩履之徒出身的小儿屈膝投降!辱没祖宗,贻笑万年!今日……今日唯有以死明志,保全名节!有死而已!”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尽管手臂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却依旧强撑着,将剑尖指向对面的敌军,试图维持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尊严与体面。
张辽在阵前,冷眼看着袁绍这困兽犹斗的姿态,知道劝降已然无望,他缓缓举起手,正要下令麾下骑兵发起最后的、毁灭性的进攻,彻底结束这场追逐。
然而,异变陡生!
或许是连日奔逃耗尽了他的心力,或许是急怒攻心引动了早已潜伏的旧疾,又或许是这最后时刻的绝望与不甘彻底摧毁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见袁绍猛地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一种极不正常的、妖异的潮红,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滚烫的、带着腥气的鲜血,“噗”地一声,如同红色的箭矢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将他胸前本就污秽的衣襟染得一片狼藉,触目惊心!他手中那柄象征着权力和身份的佩剑,“当啷”一声,无力地掉落在战车的木板之上,发出一声清脆而绝望的鸣响。随即,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口袋,眼睛向上一翻,身体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
“主公!”
“父亲!”
身边的亲兵和恰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