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北岸,魏军大营。
时值深秋,清晨的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江面与连绵的营寨,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水汽中折射出朦胧的光晕。营寨依山傍水而建,壕沟深挖,鹿角密布,巡哨的士兵盔甲鲜明,矛戟如林,行动间肃静无声,唯有战旗在略带寒意的江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与秩序。
中军大帐,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比周遭营帐更为高大宽阔。帐外,两列顶盔贯甲的彪悍亲兵按刀而立,目光如电,审视着任何靠近的身影,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连呼吸都似乎与风声融为一体。
帐内,牛油巨烛插在精铜烛台上,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偌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光线稳定而温暖,驱散了秋日的寒凉。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新研的墨香、经过保养的皮革鞣料味、一丝若有若无来自兵器保养油的铁锈气息,以及地面铺设的新鲜干草的淡淡植物清香。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属于军营、尤其是高级统帅中枢的、冷静而高效的氛围。
刘湛端坐于主位之上,并未身着彰显武力的明光铠,而是选择了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这身打扮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却更添了几分巡边使者应有的雍容气度与不怒自威的沉稳。他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目光平静深邃,如同不见底的深潭,令人难以揣度。
他的左侧,诸葛亮安然静坐,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纶巾鹤氅,手中轻摇羽扇,神色恬淡,仿佛置身于隆中草堂而非大军营帐,只有偶尔开合的眼眸中闪过的睿智光芒,显示他正全神贯注。右侧,郭嘉则是一副与严肃场合格格不入的慵懒姿态,半倚在铺着兽皮的胡床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空的酒囊,眼神却像搜寻猎物的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即将入帐的客人。荀衍因负责潜入襄阳联络内部之事,并未在场。周仓、徐晃等数员披甲大将按剑侍立于帐幕两侧,如同庙宇里的金刚塑像,纹丝不动,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百战余生的煞气,给这看似文明的会谈平添了无形的肃杀与压力。
帐帘被侍卫无声地掀起,荆州使者蒯越与韩嵩,在两名高大魏军武士的“护送”下,步入了这北地强军的核心之地。两人皆是荆州重臣,蒯越年长些,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韩嵩则更为刚毅,眉宇间带着忧色。他们见识过襄阳的繁华,应对过无数官场风浪,但此刻置身于这充满冰冷秩序与力量感的军帐,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无形压力,呼吸都不由得一窒,心中凛然,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冰面上。
他们快步上前,至帐中站定,整理衣冠,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在过于安静的大帐中显得格外清晰:“荆州别驾蒯越,奉我主刘荆州之命,特来拜见魏公,恭问魏公安好。”
刘湛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微微低垂的头颅、紧绷的肩背,仿佛要透过他们光鲜的官袍,看穿其内心真正的彷徨、算计与恐惧。这短暂的沉默,如同不断加压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蒯越和韩嵩的心头,令他们感觉后背的衣衫似乎正被冷汗缓缓浸湿,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帐内温暖的烛光都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数息之后,就在那压力几乎要达到顶点时,刘湛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聆听者的耳膜上:“二位先生远来辛苦,请起吧。”他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
“谢魏公!”两人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直起身,却依旧不敢完全抬头平视。
刘湛继续道,语气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客气:“景升兄镇守荆襄多年,保境安民,使荆襄九郡免于战火,百姓得以安居,劳苦功高,孤亦深为敬佩。孤此番奉天子明诏,巡狩四方,抚慰州郡,察访民情,途经荆襄,本欲与景升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