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蔡瑁的筹码(3 / 7)

公敌,为四海所不容。届时,王师奉天讨逆,吊民伐罪,兵锋所指,恐非荆襄百万百姓所愿见之景象。是敞开胸怀,顺应天命,共襄盛举,保全身家富贵,青史留名;还是闭门自守,逆天而行,坐失良机,乃至引火烧身,身死族灭为天下笑?此中利害,轻重缓急,想必二位先生心中如镜,以及襄阳城内诸多有识之士,自有公论。”

    诸葛亮这番话,比刘湛更为透彻清晰,如同在蒯越和韩嵩面前画出了两条泾渭分明的道路:合作,则是从龙功臣,共享荣华;抗拒,则是乱臣贼子,玉石俱焚。将“和平接收”与“武力征服”的两种后果,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摆在了台面上。

    韩嵩性情更为刚直耿介,听到“乱臣贼子”、“身死族灭”等词,脸色涨红,忍不住跨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昂:“孔明先生之言,固然……固然高屋建瓴。然,我主刘荆州尚在,虽病重,仍是一州之主!荆州自有法度体制,传承有序!魏公虽奉天子,代天巡狩,亦当依朝廷礼法而行!如此不明缘由,大军压境,直逼州治,岂非强宾压主,以势凌人?如此行事,恐……恐难真正收服荆襄士民之心!非王道之所为!”他试图抓住“礼法”和“人心”这最后一道防线。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郭嘉,忽然嗤笑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刺耳。他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将空酒囊随手丢在一边,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看向韩嵩:“韩先生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惜,有些迂腐得可爱了。”他语速不快,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字字如同匕首,直刺要害。

    “依礼而行?依朝廷法度?”郭嘉站起身,踱到沙盘前,随手拿起代表襄阳城的那个小巧木质模型,在指尖把玩着,仿佛那不是一个雄城,而是一件玩具,“请问韩先生,您说的这‘礼’,这‘法度’,如今在襄阳,究竟在何处?是刻在蔡瑁张允牢牢把持的水军战船的舵轮上?还是写在那位被圈禁在府内、连自己父亲面都难见几次、遇事只会哭泣的刘琮公子衣袖上?亦或是……”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蒯越和韩嵩,最终落在那代表州牧府的位置上,“……铭刻在如今病榻之上,连一句完整遗命都交代不出、奄奄一息的刘景升床头的药碗边?”

    这番话,堪称毒舌,却犀利无比,直接将荆州权力核心那层遮羞布彻底撕开,露出下面不堪的权力争斗与虚弱本质。

    郭嘉将襄阳模型“啪”地一声轻轻放回沙盘原处,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之物,语气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戏谑:“咱们呐,都是明白人,就别绕这些虚头巴脑的圈子了。如今这襄阳城内,真正能拍板决定是战是降、是生是死的,恐怕不是那位命若游丝的刘荆州,也不是那位不成器的刘琮公子,而是那位手握数万水陆兵马刀把子的蔡德珪将军,以及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位吧?魏公今日肯坐在这里,费这番口舌,是给你们一个体面,一个机会,一条生路。若是等到城内自己先为了那点权柄乱起来,兄弟阋墙,或者等到那位远在江夏、名正言顺却手中无兵的刘琦公子,收到风声,打着‘奔丧’、‘清君侧’的旗号带兵回来‘探望’他父亲和弟弟……”

    他嘿嘿一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呵呵,那场面,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还能让你们衣着光鲜、心平气和地坐在这中军大帐里喝茶谈话了。到时候,刀兵一起,玉石俱焚,谁还管你什么礼法,什么人心?活下来的,才是道理。”

    郭嘉的话,像一把浸透了冰水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蒯越,尤其是他心中最深层、最不敢触碰的恐惧——内部火并。蔡瑁与刘琦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刘表一旦咽气,襄阳内部为了权力争夺而爆发冲突的可能性极高。届时,无论哪一方胜出,面对兵临城下、以逸待劳的刘湛,结果都只会比现在更惨,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更是首当其冲。

    帐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牛油巨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众人或沉重或轻微的呼吸声。蒯越和韩嵩的脸色变幻不定,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鬓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