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接连又是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仿佛要将整个陇右高原积攒的沧桑与战火彻底掩埋。雪花不再是初冬的轻柔絮语,而是变成了狂暴的、密集的白色锋刃,在呼啸的北风裹挟下,日夜不息地扑打着临泾城的城墙、屋宇和街道。整个世界被压缩成单调的白与灰,积雪深可没膝,将一切声响都贪婪地吞噬殆尽。往日校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市井间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辚辚声,乃至孩童的嬉闹声,此刻全都消失了,仿佛整个城池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静音键。唯有那风,如同旷野中孤独徘徊的巨兽,不知疲倦地掠过高低错落的屋檐,卷起千堆雪沫,发出尖锐而持续的呜咽,偶尔间杂着某处老树枝干不堪冰雪重负,骤然断裂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咔嚓”声,或是檐角冰棱坠落摔碎的清脆响声。
然而,在这片天地皆白的酷寒包裹之下,魏公行辕的核心议事厅内,却是一派与室外死寂严寒截然不同的、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景象。巨大的、雕刻着狻猊图案的黄铜炭盆里,上好的银骨炭烧得通红透亮,持续不断地释放出灼人的热浪,不仅将凛冽的寒意彻底驱赶出门窗之外,更映照着一张张或因激动、或因兴奋、或因憧憬未来而泛着红光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特有的、略带焦灼的暖意,以及名贵木料受热后散发的淡淡清香。今日并非朔望大朝,只是魏公刘湛召集的核心文武内部议事,但厅内氤氲的热烈气氛,却远比任何一次正式朝会都要高涨,仿佛那盆中的炭火,已然烧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原因无他,那条来自遥远东北方、关乎北疆最终归属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消息,终于在于禁将军派出的、不惜在齐膝深雪中艰难跋涉的死士信使,历经九死一生、穿越数千里冰雪阻隔后,于今日拂晓时分,送达了临泾行辕。帛书上的内容已然被反复核实:公孙康已在于禁主持的、庄严而略显压抑的册封仪式上,正式跪接了大魏“辽东公”的印绶和册书,并率领麾下文武,面向西南邺城方向,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以示对魏公刘湛的彻底臣服。其长子,年仅十六岁的公孙晃,已作为质子,由于禁派遣心腹精锐一路护送,启程前往邺城。同时,于禁在初步的汇报中也提及,辽东目前局势大体平稳,公孙康在明面上表现出了极高的配合度,正主动协助宣慰使团熟悉辽东、辽西、玄菟等郡的复杂情况,并开始着手整合各地的户籍、兵册、田亩图录,似乎有意展现其坦诚与顺从。
这薄薄的一卷帛书,其意义却重若千钧。它意味着,自中平年间黄巾之乱引爆天下崩离以来,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席卷整个北方的、大规模军阀割据与混战的惨烈时代,至此,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而彻底的**。从西陲凉州沙漠边缘的玉门关,到极东辽东苦寒之地的襄平城,这广袤无垠、纵横万里的北方大地,其上的每一寸山川、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城池,以及其上生息的千万黎民,都已名正言顺、实实在在地纳入了大魏的版图,置于魏公刘湛的统治之下!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身材魁梧如山、声若洪钟的周仓第一个按捺不住,猛地从铺着虎皮的坐墩上站起身来,由于动作过猛,甚至带倒了自己案几上的一只空酒樽。他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猎物的猛鹫般的、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狂喜,抱拳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辽东公孙氏俯首,北疆自此彻底平定,再无后顾之忧矣!主公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功盖寰宇,纵使古之秦皇汉武,论及扫平北地之速、之彻,亦未必能及也!”他本是直性子粗豪武将,此刻心中激荡,更是将众人胸中翻涌却未必宣之于口的澎湃心声,用最直接、最炽热的方式呐喊了出来。
“将军所言极是!此乃不世之功!”
“主公威武!大魏万年!” 徐晃、张辽等一众历经百战、沉稳持重的将领们,此刻也难掩心中豪情,纷纷起身,洪亮的声音在温暖而宽敞的厅堂内激荡回响,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战场疤痕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与自豪。他们中的许多人,从颍川起步,便追随在刘湛左右,亲眼见证、亲身参与了这支力量如何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如何一步步击破强敌,吞并州郡,直至今日,气吞万里如虎,一统整个北方!这种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