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缓缓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冷静,“其父在日,倚仗辽东路远天寒,中原诸侯混战无暇北顾,故能割据自雄,行僭越之事。然而如今,主公英明神武,廓清宇内之势已成,兵锋之盛,军威之烈,天下皆知。凉州已平,西域归附,下一步,无论是南下图取荆襄,还是北扫幽燕残余,其势皆如泰山压卵,不可阻挡。公孙康若此时仍负隅顽抗,妄图延续其父旧梦,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此时果断遣使归附,上表称臣,虽失了独立称尊的虚名,却可保宗庙祭祀不绝,家族富贵得以延续,甚至可能获得主公册封,名正言顺统治辽东,实为权衡利弊之下,最为明智之举。”他的分析,鞭辟入里,将公孙康那点心思看得通透。
郭嘉嘿嘿一笑,接口道:“文和兄看得透彻。这公孙康,确实比他那个野心勃勃的老子聪明,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他这归附,有几分是出于真心敬畏,有几分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却也不好说,需要好好掂量。辽东那地方,山高皇帝远,民风彪悍质朴,易于煽动,且与乌桓、鲜卑乃至高句丽等异族杂处,关系盘根错节,利益交织。公孙氏在那里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党羽众多。公孙康此举,怕也只是暂避我军锋芒的缓兵之计,内心深处,未必就真心甘情愿交出权柄。我们需得防着他阳奉阴违,表面顺从,暗地里依旧搞独立王国那一套。”他顿了顿,看向刘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主公,反过来看,这同时也是一個绝佳的机会。一個可能兵不血刃,就将辽东、玄菟、乐浪、带方等辽西大片土地、数十万人口、以及数万精锐边军,逐步纳入我大魏版图和管理体系的天赐良机!关键在于,我们如何操作,既能顺利接收,又能有效制约,防止其尾大不掉。”
刘湛站起身,玄色大氅的下摆拂过地面,他缓步走到悬挂于书房东侧墙壁的巨幅羊皮地图前,目光如炬,精准地落在右上方那片用浅绿色标注、看似广袤却细节模糊的区域。辽东、玄菟、乐浪、带方……这些昔日汉武皇帝开疆拓土设立的郡县,在过去的百十年动荡岁月里,几乎成了朝廷政令难以抵达的化外之地,只是地图上一个个空洞的名字。如今,兵不血刃地将它们重新纳入中央政权有效管辖范围内的历史性机遇,就这般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奉孝、文和,依你们之见,面对公孙康的主动归附,孤该如何应对,方能既彰显天朝气度,接纳其诚心,又能确保我大魏利益,逐步实现有效掌控,杜绝后患?”刘湛没有回头,沉声问道,目光依旧胶着在地图上那片象征着土地与权力的绿色 区域。
贾诩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陈述己见:“主公可效仿古代中原王朝处理边远藩属归附之故事,允其归附,承认其对辽东诸郡的现有管辖权,并可以朝廷名义,正式册封其为辽东太守,或为了示恩,可加封一个爵位,如‘辽东公’,使其名正言顺。但必须明确要求其奉大魏正朔,用我朝年号,按时缴纳象征性的贡赋,并且,最关键的一点,必须遣送其嫡子或重要子侄入朝为质,以示无武心。”他顿了顿,继续道,“同时,我方不能仅仅停留在文书往来。必须派遣得力干员,组成使团,以‘宣慰’‘协理地方政务’‘帮助建立与中央联络’等名义,前往辽东襄平。使团成员需精干,既要能实地探查其军政虚实、民生状况,也要能监控公孙康及其主要部属的动向,并伺机逐步渗透,尝试掌握其部分关键岗位的人事任免或军队调动的知情权,为日后可能的直接管理打下基础。”
郭嘉在一旁频频点头,补充道:“文和兄所虑周全。除此之外,还可以给公孙康找点‘事’做,将他和他辽东军的力量引导向外。可以要求他协助稳定幽州北部边境,共同打击那些不服王化、时常寇边的乌桓、鲜卑部落,甚至可以对高句丽保持一定的军事压力。如此一来,既可消耗其精力财力,又能借刀杀人,削弱周边潜在威胁,还能考验其忠诚度。”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辽东半岛南端和与高句丽、三韩接壤的区域,“另外,主公切勿小看辽东之地。此地虽看似偏远,然土地肥沃,适合耕作,更关键的是,它拥有漫长的海岸线,与三韩、扶余、高句丽乃至隔海的倭国都能通航。可责令公孙康开放如沓氏、平郭等主要口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