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无奈,只得密报魏进忠:“谢渊虽不招,然形迹已‘露’,可请陛下定其罪。”
更恶者,徐靖炮制“谢党名录”,凡与谢渊有过交集者,上至兵部侍郎、下至谢府仆役,尽皆列入,足足写了三页纸。他亲率诏狱缇骑,身着黑衣,手持铁链,在金陵城大肆搜捕。户部侍郎张毅曾与谢渊一同上朝议事,被缇骑从家中拖走,妻儿哭嚎着追赶,却被缇骑推倒在地;谢府老仆王忠,跟随谢渊三十年,只因给谢渊送过饭,便被冠上“谢党余孽”的罪名,打入大牢。南司诏狱七十二间牢房尽数塞满,白日里,刑讯之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夜晚,冤魂的哭泣声在狱中回荡,附近百姓都不敢靠近。京中百官人人自危,上朝时皆不敢与刘玄、秦飞对视,生怕被划入“谢党”,竟无一人敢为谢渊发声。
徐靖的疯狂,源于对权势的极致贪婪。他深知,在魏、石集团中,唯有立下“大功”,方能站稳脚跟。谢渊伏诛后,他果以“平谢党首功”被魏进忠举荐为御史大夫,身着绯红官袍入主御史台那日,他特意绕道西市,看着谢渊曾经伏诛的地方,得意地大笑。却不知自己不过是魏进忠的“鹰犬”,待他权势渐盛,魏进忠担心他难以掌控,便开始罗织他的罪名。德佑四年春,魏进忠以“徐靖贪墨诏狱经费、私放重犯”为由,将他打入诏狱。有趣的是,审讯徐靖的,正是他当年提拔的副手,所用的酷刑,亦是他曾对谢渊用的“雪蚕衣”。徐靖最终被斩于西市,与谢渊伏诛之地仅隔百米,落得与谢渊相同的下场,真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整桩冤案中,魏进忠虽未亲自动手制作伪证、执行酷刑,却是当之无愧的“定调之人”,是奸党集团的“灵魂”。此人出身宦官,因善于揣摩圣意,深得德佑帝信任,从一名普通太监一步步升至从一品少保,掌司礼监批红之权——皇帝的奏折,需经他批红后才能下发,可谓“代帝言事”。他是连接奸党与帝王的唯一枢纽,其核心作用,便是“以君权为刃”,将构陷的“私意”转化为“君命”,为构陷提供法理依据。秦飞在《北司密记》中写道:“石崇为刀,徐靖为刃,魏进忠则执刀之人,若无他在帝前吹风,谢公之冤断不至此。”
魏进忠与谢渊的嫌隙,源于权力边界的直接冲突,且数次触及魏进忠的核心利益。第一次是德佑元年,魏进忠的外甥张承祖任漕运总督,贪墨漕粮百万石,谢渊巡查漕运时发现此事,当即上书弹劾,证据确凿,张承祖被斩于闹市,魏进忠虽未被牵连,却也颜面尽失。第二次是德佑二年,魏进忠为讨好后宫李贵妃,欲挪用九边军冬衣万件,送至贵妃宫中变卖,被谢渊当场拦下,谢渊在朝堂上直言“宦官干政乃亡国之兆,陛下不可纵容”,让魏进忠在百官面前丢尽脸面。第三次是德佑三年,谢渊上书请求裁汰冗官,其中便有魏进忠安插在各部的亲信。这三次冲突,让魏进忠对谢渊恨之入骨,却也深知谢渊功高望重,在百姓与将士中声望极高,唯有借“帝王之怒”,方能将其彻底拔除。
其核心手段为“选择性进言”。在德佑帝面前,他绝口不提谢渊宣府大捷的战功,只反复渲染“谢渊手握九边兵权,将士只知谢太保、不知陛下”的隐忧,暗扣“功高震主”之帽;又将石崇伪造的“通敌密信”与“旧档”呈于御案,声泪俱下:“此乃镇刑司密探冒死所获,证据确凿,臣若隐瞒,便是欺君之罪!”
为断绝谢渊自证之路,魏进忠密令理刑院总管李德全“拦截边军奏疏”。九边总兵得知谢渊下狱,纷纷遣亲信快马送鸣冤奏疏入京,却全被李德全的番子截获于宫门之外,奏疏堆积理刑院文书房,竟至霉变。有总兵亲赴京城递奏,反被诬以“擅离防区、意图谋逆”,打入大牢。
魏进忠的“定调”终成致命一击。当德佑帝观“密信”后仍存疑虑,言“谢渊忠勇,恐有冤情”时,他适时进言:“陛下,边事重大!若容谢渊存世,北元必以为我朝自斩臂膀,即刻挥师南下;九边将士若知主帅‘通敌’,军心必乱。此乃社稷安危之机,不可迟疑!”此言戳中德佑帝“恐边患”之心,终下旨“谢渊论死,即刻行刑”。谢渊伏诛后,魏进忠以“平叛功”加授太傅,石崇亦晋阶太子少保,奸党权势更盛。
理刑院,作为直属于帝王的特务机构,在冤案中扮演了“堵喉之塞”的角色。时任理刑院总管的李德全,乃魏进忠的同乡亲信,正三品官阶,掌京城缉捕、密奏传递之权,奉魏进忠密令,全程封锁消息、拦截证物,成为构陷集团的“喉舌守门人”。
理刑院的核心职责之一,便是转呈各地密奏与军报。德佑三年十月,谢渊下狱的消息传至九边,各镇总兵如遭雷击,宣府总兵更是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