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王显把他打了,骂 ' 边军饿不死就该谢恩 '!" 岳峰突然攥紧布防图,纸角被捏出裂纹,图上张辅当年按的指印还隐约可见。"查?" 他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李嵩现在正等着我出头,好扣个 ' 借失城攻讦朝臣 ' 的罪名。" 他想起朔州劫粮案后,李嵩在边镇安插的 "镇刑司督导员"—— 每个卫所都有,带着玄铁令牌,能随时查核军粮、调阅布防图,上个月大同卫指挥使只因顶撞了督导员,就被参个 "抗命不遵",至今关在诏狱署。
沈炼带着玄夜卫潜入阳曲卫废墟时,腐尸的气味能呛出眼泪。城墙上的箭镞多是旧物,有的甚至生了锈 —— 永熙朝规定 "边军箭矢三年一换",可阳曲卫库房的账册显示,近五年只领过两次,还都是被镇刑司挑剩下的残次品。
"大人你看这个。" 赵九从瓦砾里刨出块令牌,是镇刑司的 "督导令牌",背面刻着 "王" 字。沈炼认出这是镇刑司千户王显的私章,去年朔州劫粮案里,正是此人伪造的 "北元袭扰" 文书。"王显上个月还在阳曲卫 ' 巡查 '," 沈炼用刀刮去令牌上的血垢,"账册上记着他领走了三十副新甲,说是 ' 调往宣府 ',可宣府根本没收到。"
谢渊在风宪司的档案室里翻了三日,终于找到阳曲卫守将的履历。张辅曾是永熙帝亲选的 "忠勇校尉",五年前因弹劾大同卫指挥使克扣军粮,被李嵩贬到阳曲卫;李进的父亲是战死开平的百户,他在奏疏里写过 "愿继父志,死保边疆";王忠更曾在阳和卫随岳峰抗敌,箭伤至今留着疤。
"这三人,都是李嵩眼里的 ' 刺头 '。" 谢渊指着履历上的批注,"张辅的考评里写着 ' 刚愎自用 ',李进被注 ' 结党营私 ',王忠干脆标了 ' 不堪大用 '—— 全是镇刑司的手笔。"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王显的堂弟王贵在酒肆里吹嘘:"阳曲卫那帮傻子,还等着朝廷救呢,咱家哥哥早把粮道断了。"
朝堂上,李嵩正抖着那卷 "阳曲卫军备清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黄麻纸被他捏出褶皱,上面 "弓三百张、箭五千支" 的朱批刺得人眼疼 —— 那是镇刑司上月刚造的假账,墨迹还带着松烟的新气。"诸位请看," 他声音发飘,却刻意扬高了调门,"此等军备,足可守御七日!城破定是守将贪生怕死,临阵怯战!"
谢渊突然将一本账册摔在他面前,牛皮封面 "阳曲卫库房实录" 七个字被血渍洇得发黑。"李大人不妨细看!" 他指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画着无数叉号,"这是玄夜卫从废墟里刨出的真账:弓仅五十张可用,三张断了弦,十七张脱了漆;箭不足千支,半数是断羽残镞!" 他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殿中诸臣,"你说的 ' 三百张弓 ',早在三年前就被镇刑司以 ' 借调 ' 名义运走,入了您老家曹州的团练库房 —— 风宪司已查到领货回执,签字的正是您的族弟李诚!"
李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耳尖却泛着死白。他猛地踹翻案几,竹简散落一地:"谢渊!你敢伪造账册诬陷大臣?此乃株连九族的大罪!" 话音未落,沈炼已带着个瘸腿老吏跨进殿门。老吏穿着打补丁的皂隶服,膝头的旧疤在金砖上蹭出红痕,刚跪下就泣不成声:"陛下!小的是阳曲卫库吏陈忠,去年冬亲眼见王显带人来搬弓,他说 ' 李大人有令,阳曲卫地处腹地,用不上这些好物件 ',还把小的打了二十棍,说 ' 敢对外说半个字,就让诏狱署来拿人 '!" 他扯开衣襟,背上的棍痕纵横交错,新伤叠着旧疤。
岳峰的奏疏抵达京师时,萧桓正对着阳曲卫的舆图发呆。桑皮纸被他摸得发亮,图上 "阳曲卫" 三个字旁,密密麻麻标着三十七个烽燧的位置 —— 那是永熙帝带着他巡边时,一笔一划教他标的。奏疏用麻布裹着,拆开时飘出半片干枯的胡杨叶,是阳曲卫特有的树种。"阳曲卫本可坚守,然镇刑司扣粮四月、截甲三次" 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二十个边镇将领的联名上,血指印层层叠叠,最上面那个带着箭伤的指痕,萧桓认得是大同卫指挥使周昂的 —— 他去年在朝堂上为岳峰辩白,被李嵩贬去守最险的偏关。
李德全在一旁煽风,拂尘上的白鬃扫过御案:"陛下,这定是岳峰串通边将,借失城逼宫!二十人联名,分明是结党营私!" 萧桓没理他,指尖抚过舆图上阳曲卫的位置,那里被永熙帝用朱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 "朕在阳曲卫住过三夜,士兵们啃着麦饼守城,眼里的光比火把还亮"。他突然抬头,声音冷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