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显现在何处?" 李德全眼神闪烁,袍角不自觉地绞成一团:"回... 回陛下,王千户称病在家,说... 说染了时疫。"
沈炼带人去王显府中时,后院的火光正舔着夜空。焦糊味混着墨香飘得老远,王显正蹲在火堆前,用铁叉翻搅着纸灰,指缝里还夹着半张没烧透的账册。"李大人说了,烧干净就没事..." 他嘴里念念有词,直到玄夜卫的刀架在脖子上,才突然瘫倒在地。赵九从灰烬里扒出片残页,"阳曲卫粮饷转大同卫" 的字样被火烤得发脆,的纸灰走近,靴底碾过块带字的炭片:"王千户,阳曲卫守将的最后一封血书,为何要藏在你府中?" 王显突然从靴筒抽出匕首,却被赵九一脚踹翻,匕首掉在地上,露出柄上刻的 "嵩" 字 —— 刻痕深得能嵌进指甲。"是李大人让我做的!" 他终于哭喊起来,鼻涕混着烟灰糊了满脸,"他说阳曲卫不破,岳峰就压不住,咱们都没好日子过!他还说... 说城破了,就把罪名安给岳将军!"
谢渊在三法司会审时,请来阳曲卫的幸存士兵。少年兵周小五断了条腿,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枪杆,站得比谁都直。他甲胄上的箭洞还没缝补,露出里面渗血的麻布:"城破那日,张将军把我们往城墙下推,说 ' 跳下去,告诉陛下,阳曲卫的兵没降 '。他自己带着最后三十人堵城门,北元的箭像雨一样泼下来... 可我们的箭早就没了,弟兄们只能用石头砸,用牙咬..."
李嵩的党羽、刑部侍郎刘敬突然拍案,惊堂木震得案上的文书乱颤:"胡说!镇刑司的文书显示,你们有充足的军备!" 周小五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露出块发黑的麦饼,霉斑像蛛网一样爬满表面。"刘大人认得这个吗?" 他举着麦饼凑到案前,饼渣簌簌往下掉,"这是我们最后三天的口粮,还是张将军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的。镇刑司的粮,我们一粒没见着!倒是王显的人,上个月还来抢了我们窖里的三石麦种,说 ' 这是朝廷的东西 '!"
萧桓在文华殿召见岳峰时,案上摆着块阳曲卫的城砖碎片。砖上的箭痕深三寸,边缘还粘着半片甲叶 —— 是张辅的副将李进的,他臂甲上的月牙纹沈炼认得。"岳峰," 萧桓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说,为何朕的士兵要饿着肚子守城?" 岳峰免冠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 "咚" 的一声,血珠立刻渗出来:"陛下,非士兵之过,非守将之过,乃中枢之过!镇刑司以私废公,将边军救命粮挪作私用;朝臣以党误国,视疆场生死为棋局!若再不严惩,边镇将无一人肯用命,北境万里河山,终将沦为胡尘!"
李嵩突然哭喊着爬上前,朝服前襟沾满泥污:"陛下!臣有罪,但罪不至死!念在臣辅佐陛下十余年的份上,饶臣一命!" 谢渊厉声喝道,声音撞在殿梁上嗡嗡作响:"十余年辅佐?你辅佐的是你自己的腰包!阳曲卫五千军民的命,难道抵不上你一条命?" 他呈上王显的供词,麻纸被血浸得发硬,上面 "阳曲卫可弃,务必坐实岳峰 ' 调度失当 ' 之罪" 的字迹,与李嵩平日的奏章笔迹分毫不差。
德佑三十三年冬,阳曲卫陷落案审结。王显斩于市,临刑前被阳曲卫幸存军民掷石击身;李嵩党羽二十三人或贬或杀,镇刑司掌印太监李德全被黜为净军;大同卫指挥使因 "通同扣粮" 被赐死。萧桓命谢渊重订《边镇监察法》,规定 "风宪司可直接查核卫所粮饷,玄夜卫专司纠察渎职,凡扣压军情者,斩立决"。
岳峰奉命收复阳曲卫时,带着周小五等幸存士兵同行。城破处的缺口已用新砖补上,张辅等三将的牌位被供奉在新建的 "忠魂祠",祠门题着萧桓御笔 "不忘血债"。岳峰望着北境的风雪,突然将半枚和璧碎玉放在牌位前 —— 那是周毅的遗物,如今又多了三个名字的温度。
片尾
《大吴史?边防志》续载:" 阳曲卫收复后,帝命岳峰兼领山西都指挥使司,重修边墙七百里,增设烽燧三十处。谢渊巡边时,见阳曲卫士兵皆佩 ' 忘饥 ' 木牌,曰 ' 每饭必思阳曲之难 '。
德佑三十四年春,北元再犯阳曲卫,为岳峰设伏大败,也先仅以身免。自此终德佑朝,北元未敢再近雁门关。
王显家产查抄时,得镇刑司旧档,载李嵩党羽二十余年克扣边军粮饷计百万石,帝命悉发边镇,边军见之,哭声震野。"
卷尾
《大吴史?论》曰:" 阳曲卫之陷,非力不敌,实政不举也。李嵩等以私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