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
前方街角又有一队骑兵转入,紧随其后的是举着黑旗的平民队列。
有人开始往天上开枪,弹片打碎了药铺的最后一块玻璃。
塔兰不再回头。
——城陷,不是墙先倒。
是人心先崩塌了一块腐肉。
暗巷很窄,火光从街口反射进来,像一片摇晃的红。
阿兰赫温拎着棍枪挡在巷道中央,嗓音发紧:“亚诺,你们在干什么这不是救城,这是抢劫、放火、杀人!”
亚诺慢慢走近,皮靴踩过碎玻璃发出脆响。
他浑身带着血与烟的味道,眼睛却亮得吓人。
“医生被饿死,孩子被瘟病拖走,粮仓被贵族点了灯。”
他指向燃起的街区,“那些店是他们的仓库,是蛀虫的舌头和胃。把它们割掉,城才有救。”
“守夜人招募的誓言,不是为了这个!”阿兰的手在抖,“你说过——是为了把皇女殿下从塔里救出来。”
亚诺笑了一下,笑意冰冷:“我们会救。可不是现在。先让街上有吃的,先把胆子养大。革命不是你的少年游戏,阿兰。革命需要火。”
“你在欺骗。”阿兰几乎是咬着字,“司命提醒过我——小心你。‘救世主的外表下藏着恶魔。’我没信,现在我信了。”
亚诺摊开手臂,故作宽容:
“随你怎么叫我。恶魔也好,救世主也罢,跟着我的人今晚吃得上饭,手里有刀,有目标。你呢跟你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在破塔街口念祷告”
他侧过脸,对身后一圈已经动了心的守夜人点头:“去器械铺子,把能搬的全搬走。
再派二十人去圣贞洁塔外围试探——记住,是‘试探’。殿下是我们的夜课老师,我会挑对时机把她接回来。现在,先把这座城翻过来。”
几名守夜人应声而去。
更多的人没有动,只是看向阿兰,眼神躲闪。
有人放下了手里的短枪,有人悄悄把黑布绑在手臂上。
阿兰的喉结滚了一下。他把枪尾重重杵在石板上:“跟我走的,现在就走。我们守的是人,不是火。”
沉默拉长。最终,跟上他的只有七个人。
其余的,或后退,或靠向亚诺。
亚诺没有阻拦,甚至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走吧,队长。等你想明白,阿莱斯顿还是会欢迎你。”
阿兰转身。
撤出巷口的那刻,他回头最后看了亚诺一眼——那张脸在火光里像铁铸,毫无退意。
阿兰的胸口一阵发冷:他被耍了,而且耍得干净。
他们穿过一条烧得发烫的街,踏上中央皇家大道。
风把灰烬吹成线,贴在脸上。
阿兰愣住了。
大道尽头,黑色洪流正从北面涌来。
重甲骑士一列压一列,盾面漆黑,纹章是张牙舞爪的龙。地面被蹄铁踏得发颤,旗阵如墙。
黑山公爵领的主力——黑山魔骑。
最前方,一名青年披挂黝铁甲,披风狭长。
阿兰认出他:卢西恩黑山。青年淡淡合上面甲,拔剑,锋面对准王宫的方向。
他的声音穿透了铁与风:“为了特瑞安——冲锋!”
号角齐鸣。
黑旗前倾,铁潮向城心扑去。
阿兰握紧了枪,指节发白。
他身边只剩七个人。
身后,是亚诺的火。
前方,是公爵的大军。
城,在两股黑暗之间,开始坍塌。
消息来得很快,卢西恩黑山阴沉着脸看着远方王宫大门。
那时,一位逃出寝宫的侍女最坏的闯进贵族联军的会议室,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连喘气都带血腥味:
“女王……把苏菲殿下带进宫里了。她她说……她的‘繁育圣母’,要亲自为诞生的王赐福。”
帐内一瞬安静。
冯赫特老公爵扶着靠椅站起,声音低而硬:“不再等性别,不再等仪式。现在就动。迟一刻,我们全盘皆输。”
于是,卢西恩黑山没多说。他把手套一扣,转身出帐:“用皇家大道。重骑先行。我们开门,其余人跟进,直取寝宫。”
大道上,黑山魔骑排成三列楔形。
长矛竖起,黑旗下垂。盔面落下时,世界只剩铁与风。
号角一声,马步由行转小跑。第二声,变疾。
第三声,马胸贴盾,矛尖前倾,三百根冷光在同一角度下压。
马蹄砸在石面上,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