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的俯角，黑洞洞的，像一只只凝视着深渊的独眼。

每一门炮的旁边都站着三名神机营的士兵。

一人负责装填，一人负责校准，一人手持火把随时准备点火。

他们动作标准，神情肃穆，仿佛不是在准备一场屠杀，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

峡谷内的十万突厥骑兵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那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长生天睁开了眼睛，正在天上冷冷的俯瞰着他们这群渺小的蝼蚁。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年轻的百夫长声音发颤。

没人能回答他。

他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焦躁的后退，撞上了身后的同伴。

混乱在无声中加剧。

……

颉利可汗也看到了。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作为草原的雄鹰，他一生的经验都在告诉他，高地必须抢占高地！

可现在唐人已经站在了高地上。

还摆出了一堆他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武器。

他完了。

他彻底完了。

可他不想死。

他是突厥的王，是草原的霸主！他不能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一样死在这里！

“冲锋——！！！”

颉利可汗拔出了他那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刀，指向前方那堵沉默的陌刀军阵，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冲过去！！凿穿他们！！”

“只要冲过去，我们就能活下去！！！”

“冲！！！”

困兽犹斗。

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会爆发出最疯狂的力量。

颉利可汗的咆哮点燃了十万突厥骑兵最后的血性与求生欲。

“乌拉——！！！”

“杀——！！！”

凄厉的号角声在峡谷入口处响起，那是唐军进攻的信号。

听到这声号角，突厥骑兵再无犹豫。

他们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猛的一夹马腹，挥舞着弯刀朝着前方那道钢铁防线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数万铁骑同时启动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大地在颤抖，山石在滚落。

马蹄声汇聚成一股滚滚的雷霆，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这是一股足以摧毁任何坚固城墙的毁灭性力量。

是冷兵器时代，骑兵所能达到的冲击力的巅峰。

面对这股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黑色浪潮，陌刀军的防线依旧沉默。

他们像是一块屹立在海岸边亿万年的礁石，冷冷的看着海啸袭来。

阵线最前方，一名陌刀军的都尉缓缓抬起了手臂。

他冰冷的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他能看到突厥骑兵脸上疯狂的表情，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甚至能闻到战马身上传来的汗味。

但他毫无惧色。

在那只手臂猛然挥下的瞬间，一个冰冷简洁的字从他口中吐出。

“拒！”

前排的三千名陌刀军士兵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他们齐齐发出一声低吼单膝跪地。

手中的陌刀刀柄狠狠砸进身前的土地，长达一丈的刀身斜斜向上，锋利的刀刃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刹那间，一道由无数柄陌刀组成的钢铁丛林在阵前拔地而起。

它沉默着等待着那股黑色洪流的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