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虚空重复着这个词,那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强烈的情绪。
那是疑惑,是无法理解,是面对一个完全超出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概念时的茫然。
朱标静静的看着它,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陈玄大哥的猜测是对的,“爱”这个概念就是虚空逻辑上的“漏洞”。
但它不是一个需要破解的公式,而是一种需要被“感受”的体验。
它不是武器,而是毒药。
一种只对虚空有效的,名为“人性”的剧毒。
“你说的‘爱’是牺牲,是牵绊,是痛苦的根源。”虚空的声音变得尖锐,“它会让你软弱,让你做出不符合最优解的选择。”
“你说的都对。”朱标点点头,脸上却带着微笑,“可它也会让我愿意为了保护某些东西付出一切。”
他指着那个还在哭泣的小女孩,指着那个冲过去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的母亲,指着那些开始互相搀扶走向大锅旁边的村民。
“它会让我们在最深的黑暗里,看到彼此身上的光。”
“它会让我们在最冷的寒冬里,愿意点燃自己去温暖另一个人。”
“这些是你永远无法计算,也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朱标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虚空的核心逻辑上。
它那庞大的,足以冻结一个村庄所有人心智的精神力量,在这些简单朴素的事实面前开始分崩离析。
老者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他的脸上,那属于虚空的冰冷与属于人类的记忆正在进行着最后的交战。
一幕幕属于这位老者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中闪回。
是年轻时与妻子在月下盟誓的羞涩。
是中年时抱着初生的儿子,喜悦得手足无措的笨拙。
是老年时牵着孙女的手,在田埂上看着夕阳的满足。
这些都是被虚空判定为“冗余”和“错误”的数据。
可此刻这些数据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刺向了虚空本身。
“不……不!!”
老者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一股黑色的烟气从他的七窍中猛地窜出,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张痛苦的人脸,随后“噗”的一声消散在空气里。
老人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整个平安村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死寂,如同潮水般退去。
哭声,笑声,说话声,吵闹声……
所有属于人间的声音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来,仿佛要将这几天的死寂全部弥补回来。
村民们如同饿了几天几夜的饿狼,疯了一样冲向那几口大锅,争抢着哭喊着将滚烫的肉粥和面条塞进嘴里。
场面一片混乱,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远处的山坡上,锦衣卫指挥使缓缓的收起了手中的强弩。
他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撼。
他想不通,太子殿下没有动用一兵一卒,没有说一句威严的圣谕,只是做了一顿饭唱了一出戏讲了几个故事。
就把这连锦衣卫都束手无策的“瘟疫”给治好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发往京城的密报上写下了一句总结:“太子殿下以‘仁’为器,破‘虚无’之法,臣……不能解,然心悦诚服。”
朱标没有去管那些疯抢食物的村民。
他走到那个瘫倒的老人身边将他扶起,亲自端过一碗温热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老人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体还极度虚弱。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朱标,嘴唇哆嗦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殿……殿下……”
朱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了老人家,喝了汤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当平安村的捷报传回应天府时,朱元璋和陈玄正在文华殿内对着一份沙盘推演。
朱元璋听完锦衣卫的报告,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和山坡上那个指挥使如出一辙的无法理解的表情。
“就……就这么简单?”
他想象了无数种可能,血战,智斗,甚至是动用星辰熔炉。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解决问题的是一锅红烧肉和一出凤阳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