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俎上鱼肉(2 / 5)

子走到水坑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估量,比疤脸张纯粹的凶戾更让周鸣心底发寒。

“捞上来。”老鹰的声音毫无波澜。

两个精瘦的汉子立刻跳下浑浊的水坑,动作粗暴地抓住周鸣的胳膊和肩膀,像拖拽一袋沉重的谷物,将他从血水泥浆中硬生生拽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吐出带着腥味的泥水。

“检查。”老鹰命令道。

一个脸上带着几道陈旧疤痕的汉子蹲下来,粗糙、布满老茧和泥垢的手毫不客气地在周鸣身上摸索、按压。先是胸口、肋骨(引来周鸣痛苦的闷哼),然后检查他骨折的左腿。当看到那刺破皮肉、沾满泥污的灰白骨茬时,疤脸汉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大,左腿断了,骨头露在外面,烂泥糊着,怕是活不久。”疤脸汉子抬头,用周鸣完全听不懂的土语快速报告,“身上就这件破麻布,连个铜贝都没有,穷得叮当响。腰上…嗯?”他摸到了周鸣腰间的麻布束带,用力一扯,将束带连同里面仅存的、几块已经发硬发黑的粗粝饼渣一起扯了下来。饼渣散落在泥地里。

老鹰的目光扫过那些毫无价值的饼渣,又落在周鸣因剧痛和寒冷而惨白扭曲的脸上,眼神更加冷漠。他注意到周鸣虽然虚弱不堪,但脸上、手上的皮肤相对细腻,不像是常年劳作的农夫,虽然衣物破烂,但形制隐约还带着点士人服饰的痕迹(宽袖、交领),只是早已被泥污血渍掩盖。

“还有口气,腿废了,干不了重活。”疤脸汉子总结道,语气里带着嫌弃,“浪费粮食。”

老鹰沉默了几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鸣,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挥了挥手,语气如同丢弃一件垃圾:“带上。死了就扔路上喂狗。没死…到了地方,看管牲口的瘸腿老仓头那儿还缺个喘气的。”

命令一下,那两个精瘦汉子立刻像拖死狗一样,一人拽着周鸣一条胳膊(避开骨折的左腿),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拖行起来。周鸣的左腿断骨处在地上摩擦,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锥同时刺入骨髓!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暗,冰冷,剧痛。

意识在无边的泥沼中沉浮。左腿的疼痛是唯一持续的坐标,提醒着他尚未死去。时而是实验室爆炸前那纯粹的白光,时而是青铜钺劈落的死亡阴影,时而是浑浊血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时而是那双如同评估牲口般的、冰冷锐利的“老鹰”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持续的、有节奏的颠簸将他从深沉的昏迷边缘拉回。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抗议。左腿的剧痛被一种麻木的钝感包裹,但每一次颠簸,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骨茬在皮肉里错动的可怕摩擦。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火燎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铁锈味。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摇晃。首先感受到的是光,昏黄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低矮、粗糙、不断晃动的顶棚——是某种简陋的、用树枝和茅草搭成的车棚?身下是坚硬粗糙的木板,硌着骨头。剧烈的颠簸感来自身下这移动的物体,伴随着木头轮轴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微微侧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地狱绘图般的景象。

他躺在一辆堆满杂物的破烂牛车角落里。拉车的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慢吞吞地走着。车棚低矮,挤满了人。大部分是和他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的男男女女,如同被塞进罐头的沙丁鱼。他们蜷缩着,在颠簸中沉默地忍受着。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浓烈的汗酸、体臭、伤口腐烂的恶臭、牲畜的粪便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层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油膜,糊在口鼻之上。

几个同样穿着破旧皮甲或麻衣、手持简陋武器的汉子(“老鹰”的手下)分散在牛车周围步行,警惕的目光扫视着队伍内外。他们的眼神和“老鹰”如出一辙:冷漠,警惕,视车上的人如货物或牲畜。

周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他看到自己骨折的左腿被用几根粗糙的、带着树皮的树枝和沾满污垢的破布条胡乱捆绑固定着,手法极其粗暴,树枝硌着皮肉,布条勒进肿胀的皮肉里,非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加剧了麻木下的钝痛。伤口暴露的部分,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边缘肿胀发亮,隐隐有黄白色的脓液渗出,散发着淡淡的腐败甜腥气。感染,已经开始了。

“呃…水…”喉咙里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嘶哑声音。干渴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