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问道先贤(2 / 4)

石,感受着那毫无瑕疵的圆满与浑然一体。他豁然开朗。自己穷尽一生构建的“数学易学”体系,从最初的生存工具,到权谋利器,最终归于“格物致知、天工利民”的完整理念,不正是一个从割裂走向融合、最终追求“不割”之境的过程吗?这体系本身,连同其核心《归藏》,就是一个不可割裂的、追求终极和谐与统一的“大制”!老者一语,如醍醐灌顶,为他毕生的追求点明了最后的注脚。

院中·仁理之辩

老者留下的哲思涟漪尚未平息,数日后,天工院迎来了一位截然不同的访客。一辆简朴却收拾得极为整洁的马车停在院门前,在几位同样风尘仆仆却仪容整肃的弟子簇拥下,一位身材高大、面容端肃、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理想与深沉忧虑的中年人步入院中。他虽布衣草履,行止间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克己复礼的雍容气度。正是周游列国、宣扬“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道的孔子,孔仲尼。

玄微作为新任院主,率伯阳等弟子于正厅接待。孔子目光扫过厅内朴素的陈设、壁上悬挂的改良农具图谱、以及弟子们专注而沉静的气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探究。

“久闻稷下天工院,不尚虚言,专务实学,以奇巧之术利济生民。丘不才,心向往之,特来请教。”孔子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

玄微还礼:“夫子过誉。吾院不过秉承‘格物致知,天工利民’八字,躬耕于野,求索于器,不敢当‘奇巧’之名。”

“格物致知?天工利民?”孔子重复着这八个字,目光如炬,“敢问何为‘格物’?何为‘致知’?又何以‘利民’?”

玄微早有准备,示意弟子取来一件物事——正是周鸣早年改进的“桔槔”模型(杠杆提水器)。她一边演示其精巧的省力结构,一边道:“‘格物’,便是穷究此物之形制、结构、受力之理。知其所以然,方能善其用。‘致知’,便是在这穷究之中,明事物运行之规律(杠杆原理)。‘利民’,便是将此‘知’化作‘工’,使农夫汲水省力,灌溉便利,增其收获,减其劳苦。”

孔子仔细观看着桔槔模型,眼中流露出赞赏:“此物构思巧妙,确能便民!丘亦以为,君子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然,”他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凝重,“民之所需,岂止于器用之利?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黎民不饥不寒,王道之始也。此‘王道’,非器用可成,需赖‘仁政’!需明人伦,正纲纪,父慈子孝,君仁臣忠,上下有序,各安其分!此乃‘复礼’之要义,亦是‘利民’之根本!若人心不古,礼崩乐坏,纵有千般利器,不过助长私欲,徒增纷争耳!”孔子将“利民”的根本归结于道德教化和礼制秩序的重建,认为技术只是辅助,甚至可能助长私欲。

此时,周鸣在伯阳的陪同下,缓步走入正厅。他虽年迈,但方才厅中辩论已清晰入耳。

“仲尼兄所言‘仁政’、‘礼序’,确为安民之基。”周鸣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向孔子微微颔首致意,“然,民以食为天。稼穑不修,沟渠不浚,则饥寒切身,礼义何存?吾等‘格物’,所求之理,小可如桔槔省力,大可如治水导流,使‘天工’顺‘天时’,助‘地利’,以养万民之生。此乃‘利民’之基石,不可或缺。”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一幅巨大的《九州山川水利略图》前,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河道、堤坝标记:“譬如大河泛滥,万民流离。是亟需‘仁者’抚慰其心,施粥救急?还是亟需‘明理者’察其水文,究其沙土,筑堤疏浚,以绝后患?抑或……二者皆不可废?”周鸣以具体的水患为例,指出技术治理与道德关怀同样重要。

孔子凝视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线条,那是他周游列国时亲眼见证的苦难缩影。他沉声道:“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然,治水固需明理巧匠,更需禹之‘德’!若无公心,无毅力,无舍己为民之志,纵有巧技,岂能成事?丘所倡‘仁’,非空言也,乃立心之基,行事之本!‘格物’之技,若无‘仁心’统御,终将为私欲所用,反成祸端!”孔子承认技术的作用,但强调“仁德”是驾驭技术的根本,否则技术会沦为祸害。他举大禹治水的例子,说明品德的重要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激烈的火花,只有深邃的思辨光芒。周鸣看到了孔子眼中那份对秩序、对伦理、对重建理想社会的近乎悲壮的执着;孔子也从周鸣平静的叙述中,感受到了另一种强大的力量——对自然规律的理性探索和对改善物质基础的务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