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已悄然笼罩华北平原。乐安汉王府深处那间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与窥探的密室内,朱高煦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站在那幅略显简陋的大明疆域图前。空气中弥漫着新翻修的泥土与木材气息,混合着烛火燃烧的微焦味,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永乐皇帝朱棣驾崩于榆木川的噩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尽管通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他暂时压下了府内激进将领即刻起事的躁动,并以一篇极尽恭顺卑微、自请削藩远徙的奏表,暂时稳住了刚刚继位、尚未改元的皇兄朱高炽。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并非悲伤,而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确定性和危机感。国丧期间,天下缟素,更是为这份沉重增添了一抹肃杀。
“山雨欲来风满楼……”朱高煦凝视着地图上北京的位置,喃喃自语。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自现代社会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情报”在权力博弈中的决定性作用。眼下,他正处在一个极其危险而微妙的历史节点:雄才大略、能压制一切藩王异动心思的永乐帝已然崩逝;新帝朱高炽以宽仁着称,但其身体孱弱,权威未固,其太子朱瞻基年轻锐气,对诸位皇叔戒心极重;而他自己,则是新帝和太子眼中最需警惕的潜在威胁。
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被蒙住双眼、堵住耳朵的困兽,空有力量和野心,却对周遭的环境、敌人的动向、乃至自身真实的处境,都处于一种近乎盲目的状态。
新帝对他那封摇尾乞怜的奏表是何反应?是暂时安抚还是暗中布局更狠辣的杀机?朝廷对其余藩王,尤其是对奉命据守北京多年的赵王朱高燧,又是何种态度?北京城内,内阁、勋贵、内官各方势力在新朝伊始是如何博弈的?北方的瓦剌,在得知永乐帝驾崩后,是否会蠢蠢欲动?
还有……最关键的,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乐安以及整个山东地界,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民情如何?官风怎样?卫所兵马的实际状况、粮仓储备、地形险要、物产资源、乃至地方豪强、潜在的可争取或需防范的力量……所有这些,他几乎没有具体了解甚至一无所知。
这种对信息的极度饥渴,带来的是巨大的不安全感与生存焦虑。他深知,在权力交替的敏感时期,一个聋子、瞎子,哪怕再强壮,也注定是第一个被清洗的对象。之前的表演成功,带有极大的侥幸成分,他不可能每次都指望对手犯错或反应迟缓。
“必须立刻改变这种状况!”他猛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不能再被动地等待消息从北京缓慢而扭曲地传来。必须主动地、系统地去听,去看,去收集,去分析!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要有一张能覆盖关键节点、深入肌理的情报网络!在新帝彻底站稳脚跟,布下天罗地网之前,我必须先看清棋局!”
……
一个清晰的构想在他脑中迅速成型。这个机构,将不同于朝廷的锦衣卫或东厂,它必须更隐蔽,更高效,更专注于战略情报的收集与分析。它的核心任务不是监察百官、镇压民变,而是:
监控中枢:严密监控北京朝廷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新帝、太子、内阁、兵部、锦衣卫的动向,预判其政策走向和对藩王的态度。
一、洞察对手:深入了解赵王朱高燧及其他潜在竞争对手的详细情况,掌握其弱点与动向。
二、预警边情:关注北方瓦剌等势力的动态,为可能的外部威胁提供早期预警。
三、掌握封地:彻底摸清乐安及山东地区的军政民情,评估自身的基本盘和潜在风险。
四、渗透关键:尝试向运河漕运、边军卫所、乃至宫中内侍等关键领域进行有限度的渗透。
这个机构,将是他潜藏于深渊之下的触角,是他对抗外界不确定性最锋利的武器。他为其取名——“听风阁”。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他低声吟诵着古人名言,眼神锐利,“我要听的,就是这青萍之末的微风,就是这微澜之间的暗流。在新帝的注意力尚未完全聚焦于我之时,我必须先听到那风暴来临前的细微声响。唯有如此,方能料敌机先,趋吉避凶。”
……
构想已定,关键在于执行。情报工作,首重忠诚,次重能力。他必须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物色并启用最可靠的人选。
他首先想到的,是原主朱高煦留下的极少数未被朝廷清洗、且经过他近期观察考验过的核心旧部。经过反复权衡,一个人选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