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张让第一时间便将其呈于御前。
曹髦阅后,只批了两个字:“可也。”
旋即,这封信被暗中刻版,连夜印刷了数千份,夹杂在商队的货物中,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沿着长江水路,悄无声息地飘向了江东的每一个州郡县城。
不久,有消息传回,吴郡一名小有名气的学子,在友人聚会时偶然读到此文,先是勃然大怒,痛斥其为“魏狗之言”,将文章撕碎,纸片纷飞如雪。
然回家之后,闭门三日,不饮不食。
第四日,竟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书籍全部抱到江边,一把火烧尽,焦臭弥漫江岸,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而后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长叹一声,投江自尽。
遗书仅有寥寥数字:“吾辈所争者名,彼所谋者实。道不同,不相为谋,亦不忍为敌。”
消息传开,江东士林一片哗然。
而风暴的源头,远不止于此。
成都天工织坊内,年迈的黄婆咳喘日益严重,枯瘦的手掌按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
她却依然坚持着每日开办“经纬讲堂”。
她并未讲述什么大道理,只是召集了蜀中最优秀的织娘和新收的学徒,指着一幅刚刚复原的“九宫回环”纹样锦缎——那丝线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经纬交错间流转着千年技艺的温度。
她用沙哑的嗓气缓缓说道:“这花样,是孝武皇帝时就有的。后来乱了,丝断了,图也差点没了。你们看,现在它又活过来了。”
她枯瘦的手指抚过那繁复而精美的纹路,指尖微微发颤,眼中是纯粹的珍爱:“记住,咱们这双手,这门手艺,它不认你姓曹还是姓刘,它只认太平。谁给咱们太平日子,让咱们能安安心心把这天底下最美的花给织出来,谁就是好君王。”
这番朴素至极的话,被随行的史官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收录进了《蜀鉴·工艺志》中。
随着《蜀鉴》的流传,黄婆的话,竟成了市井之间流传最广的一句。
洛阳宫中,小宦官阿福奉命清点天禄阁的旧档,翻出了一批尘封已久的木匣。
打开一看,竟是魏武帝曹操、文帝曹丕时期,讨伐东吴的檄文草稿,羊皮卷边角脆裂,墨色泛褐,字字如刀,极尽辱骂之能事。
阿福正不知如何处置,曹髦恰好巡视至此。
他拿起一篇看了看,纸页在他手中发出干燥的脆响。
随手便扔进了火盆。
“烧了,都烧了。”曹髦淡淡地说道。
在阿福惊愕的目光中,那些曾经饱含着敌意与仇恨的文字,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噼啪作响,化为飞灰,随风散去。
“传朕旨意,”曹髦转身,对随行的中书舍人道,“重拟《与吴书》一封。”
新拟的国书,语气平和得令人难以置信,通篇不见一个“贼”字,不提一句旧怨:“昔为敌国,今皆百姓。长江两岸,风月同天。愿通商旅,共利江湖,止息兵戈,以慰万民。”
这封信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份特殊的国礼——正是柳娘率众织女耗费心血织成的那幅《长江万里图锦》。
丝线在光下流动,仿佛真有江水奔腾,舟楫穿云。
当这份国书与国礼,连同那本《蜀鉴》,一同抵达建业时,整个东吴朝堂都炸开了锅。
大将军孙綝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把撕碎了那封温和的《与吴书》,纸屑如雪片纷扬而落,他脸色铁青地咆哮道:“曹髦小儿,欺人太甚!”
他怒极攻心,随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缴《蜀鉴》与《致江东士子书》,凡私藏者,一律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然而,禁令如油,反而让火焰烧得更旺。
一时间,洛阳纸贵竟在建业重现。
那些被明令禁止的书册,在黑市上被炒到了天价,竟有胆大的书肆公然挂出“禁书”的招牌,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夜深人静,建业城的一座府邸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博士,正借着昏暗的豆灯,小心翼翼地捧读着一本手抄的《蜀鉴·伪政篇》。
纸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已传阅多人。
他看得极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时而点头,时而长叹,呼吸沉重如负千钧。
当读到末尾那句“此非国,乃家奴之聚也”时,老人浑浊的双目中,竟泛起了一丝泪光,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他吹熄了灯火,在黑暗中枯坐良久,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