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故老行途(1 / 4)

1907年正月的江南,寒雨连绵。一艘挂着“民生考察船”旗号的蒸汽客轮缓缓驶离上海港,船舱内,李鸿章褪去了总统制服,换上一身青布棉袍,花白的胡须梳理得整齐,眼神却比在职时多了几分锐利;张之洞则裹着厚棉袄,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州县吏治录》,不时对着窗外的江南水乡出神。两人此次离京,对外宣称“归乡养老”,实则是受丁汝昌与孙先生之托,以平民身份秘密考察全国吏治、民生,摸清换届后中枢政策落地的真实情况。

“伯涵兄,咱们这趟出来,可得把架子放低,才能看到真东西。”张之洞呷了口热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听说江南各省推行‘六年义务教育’,但去年的奏报里,适龄儿童入学率只有六成,这里头怕是有猫腻。”

李鸿章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目光扫过岸边低矮的农舍,语气凝重:“何止是教育,丁总统说各地的甲午老兵抚恤金常有拖欠,孙总理也提过鸦片屡禁不止,这些事,不亲自去看,光靠奏折是查不清的。咱们这趟,就当是给新中枢‘扫扫灰’,也给老百姓留条说话的路子。”

客轮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第一站停靠在江苏苏州府昆山县。两人换乘乌篷船,在乡绅“沈老财”的引荐下,以“退休商人”的身份住进了县城的客栈。刚落脚没多久,就听到客栈伙计低声抱怨:“这县太爷上个月刚修了新学宫,说是‘义务教育示范点’,可里头的先生都是他的亲戚,孩子上学要交‘笔墨费’,穷苦人家根本送不起。”

李鸿章心中一沉,次日便带着张之洞去学宫“参观”。只见学宫大门朱漆一新,门口挂着“昆山县义务教育模范学堂”的牌匾,院内却冷冷清清,只有十几个穿着绸缎的孩子在读书,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扒着门缝往里看,被门房粗暴地赶走。张之洞上前拦住门房,故作疑惑地问:“不是说义务教育不用交钱吗?怎么这些孩子不能进?”

门房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什么义务教育?县太爷说啦,读书是贵人的事,穷小子识几个字就行,进学宫得交五两银子的‘赞助费’,没钱就别来凑热闹!”

两人不动声色地离开,随后找到那几个被赶走的孩童家长。一位姓王的老农抹着眼泪说:“去年县太爷派人来登记适龄儿童,说朝廷会发补贴,让孩子都上学。可到了开学,却要收‘笔墨费’‘课桌费’,我家两个孩子,一年要交十两银子,哪掏得起啊?只能让他们跟着我下地。”

李鸿章让随从记下老农的诉求,又去县衙附近的茶馆打听。茶馆老板压低声音说:“县太爷不仅贪教育补贴,还跟鸦片贩子勾结——城东的‘裕昌商行’表面卖茶叶,暗地里全是鸦片,县太爷每月能拿五百两分红。前阵子有个老秀才举报,结果被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关在牢里还没放出来呢!”

听到“鸦片”二字,张之洞的脸色瞬间涨红——他在职时力主禁烟,没想到刚退休,地方就死灰复燃。两人当即决定夜访“裕昌商行”,却不想刚靠近商行后门,就被两个手持棍棒的打手拦住。“老东西,瞎转悠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打手说着就要动手,幸好随从及时上前阻拦,才没让两人遇险。

“这昆山的水,比咱们想的还浑。”回到客栈,李鸿章揉了揉发僵的肩膀,“县太爷勾结鸦片贩子,贪墨教育经费,还打压异见,这样的官员不查,朝廷的政策就是一纸空文。”张之洞立刻提笔写下密信,让随从快马送往苏州府知府衙门,要求彻查昆山县令。三日后,苏州知府亲自带人来昆山,将县太爷革职查办,释放了被关押的老秀才,还减免了学宫的各项杂费,让穷苦孩子得以入学。

离开昆山前,那位姓王的老农带着两个孩子来送行,手里捧着一篮刚蒸好的糯米糕:“多谢两位老爷为我们做主,孩子们终于能上学了!”李鸿章接过糯米糕,眼眶有些湿润:“这是朝廷该做的,以后有难处,就找府里的巡按使,别再忍气吞声。”

客轮继续西行,二月初抵达湖北武汉。此时的武汉已成为龙国的工业重镇,汉阳铁厂、湖北兵工厂的烟囱林立,但两人在走访时发现,工厂的工人生活却十分困苦——每天工作14个小时,月薪只有2龙元(约合0.4英镑),还经常被工头克扣;工人宿舍是低矮的工棚,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不少工人得了肺痨,却没钱看病。

在汉阳铁厂,一位名叫张铁柱的老工人拉住李鸿章的手,哭诉道:“老爷,我们天天在高炉旁干活,热得要死,工头还逼着我们加班,上个月有个小伙子累得掉进高炉里,连尸骨都没找着,厂里就给了五十龙元的丧葬费,还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