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初夏,本该是一年中最富生机与希望的时节。
忆往昔,八百里秦川,麦浪初涌,草木葳蕤,渭水之滨,杨柳依依,暖风拂面……
然今朝,长安城斑驳的城垣、寂静的坊市、宫苑那略显荒芜的庭院、连护城河边蔫头耷脑的垂柳……
大将军府。
原本宽敞明亮的书房,此刻被一座几乎占据整个房间中央区域的巨大军事沙盘所主导。
沙盘以精细的工艺,清晰地勾勒出黄河两岸的山川地势、城池关隘。代表袁绍势力的深蓝色小旗,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整个河北区域——冀州、青州、幽州、并州,那一片深蓝,带着一股冰冷、沉重、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视觉压迫感,仿佛下一刻就要越过那作为天然界限的、蜿蜒如带的黄河,向南蔓延。
相比之下,代表刘湛势力的玄黑色旗帜,牢牢钉在关中之地,虽显稳固,却势单;而代表曹操势力的土褐色旗帜,散落在兖州以及部分徐州地域,更是显得零落而脆弱。这三色旗帜在沙盘上形成的对峙格局,直观地揭示着当前力量对比的悬殊与险恶。
刘湛负手立于沙盘之前,身姿挺拔如松,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那久久凝视着河北与兖州交界区域的目光,透露着他内心的沉重与专注。
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要将眼前那片代表着巨大威胁的蓝色 区域看穿、碾碎。
他身侧,郭嘉罕见地没有摆弄他那个仿佛能变出美酒的葫芦或是那枚温润的白玉佩,只是双臂紧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朦胧醉意或戏谑光芒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匕首,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扫视着沙盘上的每一处关隘、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城池,仿佛要将这些地理要素的每一个细节,连同其背后可能蕴含的无数种战术可能,都深深地、强制性地刻进自己的脑海深处。
贾诩依旧选择坐在距离沙盘稍远、光线相对昏暗的角落阴影中。他半阖着眼帘,如同老僧入定,枯瘦的身体几乎静止不动,唯有那放在膝盖上的、如同干枯竹节般的手指,在以一种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和节奏,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骨。
徐晃、张辽等一众高级将领,则如同泥塑金刚般肃立在沙盘另一侧,他们身披轻甲,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极缓,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会打破这书房内紧绷得如同拉满弓弦般的气氛,干扰了主公与谋士们的思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陈旧书卷、以及从沙盘湿润泥土中散发出的微腥气息的味道。
“还没有确切消息吗?”刘湛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他的嗓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他问的,是那些如同夜枭般被派往兖州和河北方向,潜伏在阴影之中,试图捕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细作。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荀衍便快步从外间走入。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因连日处理海量信息和协调各方而积累的疲惫,眉头紧锁,眼神中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他走到案前,将几份墨迹犹新的情报文书轻轻放在紫檀木案几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回禀:“主公,兖州方面,情况愈发诡谲。曹操明显加强了所有通往我方边境的巡防力度,关卡盘查异常严格,我们派去的正式使者,如今连见到曹操本人都变得困难,其麾下官员态度暧昧,言辞闪烁。上次他们以‘防务吃紧’为由,向我们请求协防粮草的文书,我们依约筹备了部分,但他们约定的接收日期已过,却迟迟不见兖州方面派人来接洽,也未有只言片语的解释。至于河北方向,”
荀衍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袁绍麾下各大营兵马调动异常频繁,尤其是驻守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