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史料·谢渊之死考(5 / 6)

写下《谢太保忠勇疏》,详述谢渊督边功绩与“通敌”之谬,八百里加急送京。此类奏疏按制需经李德全呈递,却全被他扣压不发。

李德全的拦截手段极为隐蔽。他对外宣称“边军奏疏涉军事机密,需会同兵部、镇刑司复核,以防北元奸细混进”,将所有鸣冤奏疏积压于文书房,既不呈递,也不退回。宣府总兵派亲卫乔装成商贩入京递疏,竟被理刑院番子识破,以“擅闯禁地”为由杖责五十,投入理刑院水牢,三日后方才放出,吓阻之意昭然。

除拦截外奏,李德全更严封京中言论。他下令“各坊巷增设番子巡查,凡私议谢太保案、为谢党张目者,即以‘扰乱民心’论罪”。谢渊伏诛当日,金陵老妇张氏持香哭拜刑场,被番子当场枷于街口老槐树下,暴晒三日,围观者无人敢劝,以此杀鸡儆猴,京中一时“路无敢言谢公者”。

李德全的所作所为,彻底切断了谢渊的昭雪之路。对德佑帝而言,其所能接触的“信息”,全是魏进忠、石崇筛选后的“罪证”;边军的呼声、民间的悲愤,全被理刑院的高墙隔绝。后世史家评:“谢渊之冤,半由奸党构陷,半由信息闭塞。若李德全稍存良知,递上一疏,冤案或有转机。”

构陷需“物证”,更需“人证”。魏进忠、石崇选中的“反水者”,是宣府副总兵李默——此人乃谢渊一手提拔的部将,宣府保卫战时,谢渊曾亲为其疗伤,按常理当以死相报,却最终沦为构陷恩人的“污点证人”,其背叛之由,皆因“利诱”与“胁迫”。

徐靖受石崇之命,亲赴宣府见李默,开门见山抛出“诱饵”:“若你指证谢渊‘逼你虚报战功、克扣军粮’,待事成之后,宣府总兵之位便是你的,朝廷再赏白银万两。”见李默迟疑,徐靖话锋一转,甩出卷宗:“这是你五年前虚报斩首数的实证,若不配合,明日便会送达御史台,届时你必身首异处。”

为让李默的指证更“可信”,石崇特意命赵安伪造“谢渊手令”,手令中明写“令李默虚报战功三千,所扣军粮解送金陵,为吾疏通关节”,与李默的“旧错”形成呼应。徐靖将手令交予李默时,恶狠狠地威胁:“朝堂对质时,你只需念出此令,过往旧账一笔勾销;若敢翻供,你的家眷已在诏狱缇骑手中。”

李默的“反水”,成为压垮谢渊的最后一根稻草。朝堂对质之日,他身着孝服(伪称“因谢渊逼供而丧父”),声泪俱下讲述“受谢渊胁迫十年”的过往,当庭呈上伪造手令,引得百官哗然。谢渊旧部岳谦当场怒斥“手令印鉴有误”,却被魏进忠喝止:“岳谦乃谢党余孽,其言不足信!”德佑帝见状,对谢渊的“罪证”彻底深信不疑。

李默虽如愿坐上宣府总兵之位,却终生活在愧疚与恐惧中。谢渊冤案昭雪后,他自缚入京请罪,被革职流放三千里。流放途中,他写下《悔罪录》,详述被利诱胁迫的经过,坦言“每夜梦谢公持剑问罪,冷汗透衣”。这份《悔罪录》后被收入《大吴史》,成为李默背叛与谢渊蒙冤的双重佐证,遗臭万年。

谢渊伏诛后,构陷集团并未收手,而是以“清查谢党”为名,掀起了一场株连之祸。这场灾祸的主导者是徐靖,他以那份炮制的“谢党名录”为依据,上至朝廷高官,下至民间士人,凡与谢渊有过交集者,皆遭牵连,南司诏狱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

户部主事陈忠是首批被株连者。他与谢渊素有诗文唱和,曾写下“边尘暗起思良将”的诗句,被徐靖歪曲为“盼北元南下,为谢渊复仇”,直接打入诏狱。刑部尚书周铁出面求情,却被魏进忠以“与谢党勾结”相威胁,最终只能沉默退避。

谢渊旧部岳谦的遭遇最为惨烈。他时任宣府千户,深知谢渊的冤屈,拒绝配合李默作伪证,被押解回京后,徐靖亲自在诏狱刑房审讯。“雪蚕衣”“纸糊脸”等酷刑轮番上阵,岳谦几度昏死,却始终不肯屈招,临终前嘶吼的“谢大人”三字,成为诏狱中最悲壮的回响。

除了官员,民间士人也未能幸免。金陵文人吴敬因写下“朱雀街寒埋忠骨”的诗句,被徐靖的番子抓捕,以“诽谤朝政”为由流放;谢府的老仆、曾为谢渊诊病的医官,都被冠以“谢党余孽”的罪名,或斩或流,无一幸免。

这场株连之祸的本质,是构陷集团为巩固权势而进行的恐怖统治。他们试图通过血腥的震慑,让百官与百姓彻底臣服,不再敢提及谢渊的冤屈。但事与愿违,越残暴的压迫,越能激发人们对忠良的同情,谢渊的英名,反而在血色中愈发清晰。

谢渊冤案的发生,表面看是私怨的爆发,实则是权臣集团生存逻辑的必然结果。在魏进忠、石崇等人眼中,权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