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5章 苍梧云断天无际,蓬莱水阔舟自催(3 / 7)

彦假意拍着胸脯应允,约定三日后在盐场交割。离开衙署时,梅雨已停,天边挂着一道淡虹。他拐进一条窄巷,与潜伏在盐场的两位属官碰头——扮作账房的李默身着青布长衫,指缝里还沾着算盘的铜锈,“账册上报三百万石,实则盐场的晒盐池日夜不歇,年产近四百万石,多出的部分全被李大人用漕船私售给了太湖的私盐贩子。”扮作苦力的赵安赤着臂膀,古铜色的皮肤上沾着盐粒,他往墙上一靠,溅起几点泥星:“更损的是,盐场的秤砣被做了手脚,缴库时用小秤,私售时用大秤,一进一出差额,够寻常人家吃十年。”

三日后晴空万里,盐场的晒盐池泛着粼粼白光,空气中满是咸涩的海风。苏彦带着装在描金木箱里的五千两白银赴约,银锭在日光下闪着冷光。李大人见木箱沉甸甸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忙命师爷取出一份“私售契约”。契约用洒金纸书写,末尾盖着盐运使衙署的鲜红公章,刺得人眼疼。“签下此约,这批私盐便归你,”李大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沫沾在唇边也未察觉,“沿途关卡我已打过招呼,保你顺风顺水。”苏彦接过契约时,指尖故意顿了顿,将纸页捏得发皱,实则已将契约边缘的印章纹路记在心中。

就在苏彦提笔欲签时,盐场忽然传来马蹄声与喧哗声,尘烟顺着盐池的垄沟漫过来。原来是都察院副都御史钟铭巡查江南,官轿恰从盐场旁经过。李大人脸色骤变,像被晒蔫的菜叶,忙命人将白银箱塞到屏风后,连声道:“快,快把东西藏起来!”苏彦趁机将契约揣入怀中,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人,小商先避一避,改日再谈。”说罢便躬身退走。出了盐场大门,他见街角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青袍的随从,腰间挂着半枚虎符——正是钟铭的人。两人目光交汇,苏彦轻轻点头,远处钟铭的官轿正停在石桥上,轿帘微动,似有人在注视这边。

两淮的调查刚有眉目,河东的急信便随着北风吹到了东宫。萧燊展开信纸时,纸上还沾着黄土高坡的沙砾——东宫属官卫峥扮作铁商,在太原府摸清了更惊人的舞弊链条。萧燊即刻启程,以“巡查新政落实”为名亲赴河东,马车在黄土道上奔驰,车窗外的白杨树叶子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在太原城外一处僻静的客栈内,卫峥正对着油灯整理证据,见萧燊进门,忙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在桌上,油灯的光映得他眼底通红:“殿下,您看这私炉的分布。”

“河东铁冶转运使张大人与当地豪强勾结,将官矿的精铁以低价卖给私炉,再用掺杂了矿石的次铁充作官铁上缴。”卫峥用炭笔点着地图上的红点,每个红点都代表一处私炉,“这些私炉炼制的兵器,刀刃锋利得能劈断铜钱,一部分流入黑市,甚至可能通过边境的互市,落入鞑靼手中。”萧燊俯身看着地图,指尖抚过标注“官矿”的地方,羊皮粗糙的质感磨得指尖发痒。窗外传来几声狼嚎,在寂静的黄土高原上格外清晰,他面色凝重如铁:“铁冶关乎军工,比盐场舞弊更险,这是要断大吴的边防根基。”

为摸清私炉底细,萧燊与卫峥换了粗布短打,扮作采购铁器的北方商人,踏着暮色前往太原城外的私炉。黄土高坡的风裹挟着铁屑的味道,刮得人脸颊生疼。私炉的火光在暮色中格外扎眼,将周围的黄土映成赭红色,炉窑的轰鸣声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发颤。工人们赤着上身,汗珠顺着脊背滑落,滴在灼热的铁坯上,瞬间蒸发成白雾。地上堆放的兵器寒光闪闪,却没有朝廷监制的印记。“这些兵器要运往何处?”萧燊故意蹲下身,摩挲着一柄长刀的刀柄问道。炉主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攥着根铁棍,警惕地打量他:“不该问的别问,拿钱拿货就是,再啰嗦把你扔进炉里炼了。”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从坡下传来,一队官差举着火把奔来,为首的是个穿绯色公服的官员,正是张大人的亲信。“奉张大人令,清查私炉!”官差们拔刀出鞘,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卫峥见状,立刻从怀中摸出伪造的兵部腰牌,高高举起:“我们是兵部采买官,奉命前来查看兵器质量,谁敢阻拦?”官差头目眯起眼,凑上前来查验腰牌,争执间,坡上忽然响起一声唿哨,陕西按察使董闻率着捕快从暗处冲出——他们奉萧燊密令,早已在周围埋伏多时。官差们见对方人多势众,纷纷弃刀投降,炉主刚要逃跑,被董闻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黄土。

审讯炉主的客栈里,油灯被穿堂风吹得摇晃,在土墙投下扭曲的光影。炉主被铁链锁在柱子上,汗水混着尘土淌成泥痕,起初还嘴硬,直到董闻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面前,他才哆哆嗦嗦地招供:“张大人每月从私炉抽成三万两,一半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