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
我陆渊站在此处,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字虚言搪塞。”
场中陷入一片深沉的寂静,只余篝火哔剥作响,远处偶有夜犬吠声传来,更显得这片寂静凝重无比。
流民和家眷们面面相觑,眼神快速交流着,那里面有激动,有狂喜,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美好承诺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长久以来的颠沛流离,早已教会他们,希望越大,失望时摔得越痛。
他们谨慎地、近乎麻木地沉默着,无人敢做那“出头之鸟”。
就在这沉默几乎要凝结成冰的时刻——
一个细微的、带着稚气奶音的问句,从一位紧紧搂着孩子的瘦弱妇人怀中,怯生生地飘了出来,微弱却奇异地穿透了寂静:
“大……大哥哥……”
只见那妇人怀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瘦得几乎脱形的男童,努力从母亲单薄的衣襟里抬起小脑袋。
他脸上还带着污迹,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
在火光映照下清澈见底,此刻正怯怯地、充满渴望地望着篝火旁的陆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尽力气,声音细若蚊蚋,却又无比清晰地问道:
“那……那明天……咱们……咱们还能喝上……那么香、那么稠的肉粥么?”
孩童的世界如此简单,什么田产房屋、未来主人的承诺,都太过遥远抽象。
他全部的记忆和期盼,都浓缩在今夜那碗温暖了他冰冷肠胃、舌尖仍残留着罕见油荤香气的肉粥里。
这个简单到极致、却又真实到刺骨的问题,像一把最纯粹的钥匙,“咔哒”一声,瞬间打开了所有成年人用沉默筑起的心防。
几个站在最前面的流民青壮,猛地别过脸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粗糙的手掌死死捂住口鼻,却堵不住那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更多的妇人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滚落,滴在怀中幼儿懵懂的脸颊上。
就连一些丹溪里的老农,也忍不住背过身,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擦了擦眼角。
整个院坝,被这孩童一句天真的问话;
卷入了一种深沉而澎湃的悲喜交加的情绪漩涡之中。
陆渊闻言,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或不耐,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深切的动容。
他缓步走到那孩子面前,毫不介意地在那沾满尘土的泥地边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形瞬间变得与孩童齐平,火光映着他温和的侧脸。
他轻轻笑了笑,伸手似乎想揉揉孩子的脑袋,又停住,只是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
“明天啊,”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孩子能理解的、玩笑般的惋惜;
“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么香的肉粥喝啦。
天天煮肉粥,大哥哥怕是也要破产咯。”
孩童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但陆渊紧接着的话,立刻将那点失望驱散:
“不过,”他收起玩笑的神色,目光变得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
“大哥哥向你,也向在场所有新来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婆保证——
从今往后,每隔三天,必定让咱们的晚饭里,有一顿是带着油荤的!
也许是肉粥,也许是菜里能见到肉片,也许是肉骨头熬的浓汤。
这个标准,只要我陆渊自己碗里还有一粒米、一口肉,就绝不会让大家碗里只有清水照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