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得殿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逆子胡亥,勾结六国余孽,擅改遗诏,谋逆作乱,罪不容诛!”
他咳了一声,胸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半步,李斯连忙上前想扶,却被他挥手推开。
“凡我大秦臣民,无论军民、无论贵贱,皆可起兵讨逆!”他的目光扫过殿外的风雪,像是要穿透这千山万水,落到咸阳城头,
“杀叛军一人者,赐爵一级,田一顷,宅九亩!杀叛军什长、佰长者,赐爵上造,赏钱五千!”最后,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以天下为饵的狠绝,
“取胡亥首级者,封侯!赐万金!食邑万亩!”
赵高的笔在竹简上疾书,“逆子胡亥”四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墨汁都浸透了竹简。他低着头,掩去眼底的算计
——这道旨越是狠,天下就越乱;天下越乱,他手里的权就越稳。
始皇帝看着赵高写完最后一个字,突然伸手夺过竹简。
他的手指抚过“讨逆”二字,指腹蹭过未干的墨汁,留下一道黑痕。廊外的风更紧了,吹得他的衣袍贴在身上,显出几分单薄。
没人敢说话,连李斯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第一次见始皇帝这样,像一头被伤了要害的雄狮,明明浑身是血,却仍要竖起獠牙,用最后的力气守住自己的疆土。
驿卒捧着盖了御玺的圣旨冲出行宫时,洛邑的雪又下大了。那道写满怒火与决绝的旨意,将顺着驰道传遍天下
——它是始皇帝用秦法最核心的“军功爵制”抛出的诱饵,也是一个帝王在绝境里,对背叛者最狠的反击。
只是没人知道,当行宫的铜灯再次亮起时,始皇帝独自坐在案前,看着蒙骜早年送他的那把青铜剑,指腹一遍遍蹭过剑身上的纹路,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低声说了一句:“仲孙,朕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