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成都献降(1 / 7)

    雒城鏖兵的硝烟尚未在巴山蜀水间完全散去,那惨烈搏杀的回响仿佛还震荡在山谷之间,而张任最终归降的消息,更是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这两股寒流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可阻挡的冰冷洪流,沿着平坦富饶的成都平原向南席卷,所过之处,草木皆兵,人心惶惶,最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上了那座被誉为“锦官城”、“天府之心”,已承平数百年的益州心脏——成都。

    往昔的成都,是一座被岷江沱江滋养、被都江堰庇佑的城池。它的名字与华美的蜀锦、清香的茗茶、文人墨客的吟咏、以及市井巷陌的喧嚣紧密相连。秋日的成都,本该是芙蓉盛开、桂子飘香,士女游宴,商贾云集的时节。城中的青石板路,应被熙攘的人流磨得温润;锦江之畔,应有捣衣声与船工的号子相和;而那些数不清的茶馆酒肆里,更应有说书人的惊堂木与茶客们的谈笑声交织成一曲安逸富足的市井交响。

    然而,这一切,都在这个秋天戛然而止。

    如今的成都,仿佛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往日所有的鲜活色彩与动人音律,都被一种死寂的、粘稠的灰暗所吞噬。街道上空旷得令人心慌,大多数店铺都紧紧关闭着铺板,仿佛在畏惧着什么。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是面色仓惶,眼神躲闪,紧紧裹着衣衫,仿佛不是躲避秋风,而是躲避那无处不在的、名为“亡国”的寒意。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传递着来自北方的、一个比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听说了吗?雒城……雒城没了!张任将军那样的人物,都……都降了!” “魏公的大军已经过了绵竹,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 “城里那些当官的,都在收拾细软呢!听说州牧府里,天天都能听到哭声!” “这可怎么是好?打又打不过,跑又能跑到哪里去?难道真要……”

    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在空气中无声地传播、发酵,渗透进每一道墙缝,每一扇窗棂,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就连那些昔日里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雀鸟,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变得悄无声息。秋日原本高远湛蓝的天空,此刻在成都军民的眼中,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铅灰色的阴云,低垂欲坠,带着一种末日将至的压抑感。

    恐慌的漩涡中心,自然是那座矗立在成都城中央、飞檐斗拱、甲士环伺,象征着益州最高权力的州牧府邸。而此刻,这座府邸内部,正弥漫着一种比外面市井更加浓郁、更加绝望的崩溃气息。

    府邸深处,一间极尽奢华却光线晦暗的书房内。名贵的紫檀木家具、精美的青铜器皿、墙上悬挂的古画真迹,此刻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同陪葬品般沉默地陈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熏香、陈旧书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恐惧的酸腐气味。

    益州牧刘璋,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一张铺着柔软白虎皮的锦榻之上。他年约四旬,面容原本白净富态,此刻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眼窝深陷,眼圈乌黑,嘴唇因干渴和恐惧而泛着灰白色,微微翕动着,发出如同梦呓般破碎而绝望的音节:

    “完了……全完了……雒城……雒城也丢了……张任……张公义……他也……他也背弃我了……”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前线快马送来的、边角甚至沾染了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污的紧急军报,那轻飘飘的绢帛,此刻在他手中却重逾千斤,仿佛烫手一般,让他攥得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他身上那件用最上等蜀锦裁制、以金线绣着繁复祥云纹样的绛紫色袍服,此刻也因他瘫坐的姿势而变得皱巴巴,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只衬得他那微微发福、此刻却不住瑟缩颤抖的身体,格外滑稽与凄凉。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往日里虽显懦弱却尚算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额前,更添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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